突然落下的夜晚
灯火已隔世般阑珊
昨天已经去得很远
我的窗前已模糊一片
——摘自朴树的《且听风吟》
1979年,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发表在日本纯文学杂志——《群像》上,并获得“新人奖”。这部作品一改日本以往文学创作的拖沓风格,借鉴美国简明轻快、爽净直白的写作风格,可谓开一代新风。
《且听风吟》里,主人公“我”在杰氏酒吧把醉倒在卫生间的女孩送回了她的宿舍,但却在女孩清醒后遭到她的“侮辱”,由此展开了四个缠绕、互相交织的故事。
1.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主人公“我”在杰氏酒吧遇到了一个女孩,除了从女孩子的包里翻出的钱包、钥匙和明信片,其他信息一无所知。一次偶遇,“我”知道了女孩子的工作地点。再之后,“我们”一起吃饭、听海。由此拼凑出女郎的一些故事:孤儿、因意外事故少了一根尾指、刚刚堕胎。
过去的经历构成了女郎敏感、对人有戒备心,但又忍不住寻求依靠、从他人身上汲取温暖的心理特点。而在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剖开、呈现在“我”面前之后,女郎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这大约算是一个戛然而止的故事:在我们生命的旅途中,有一些人会擦肩而过,有一些人会暂时停留,也有一些人最终留下。但正如哈特菲尔德《火星的井》中的主人公一样——青年独自钻入火星地表的井里,沿着时间的斜坡前行,直至十五亿年后。火星上风的在他耳边轻轻呓语:“我们是在时间之中彷徨,从宇宙诞生直到时间死亡的时间里。”
我们从来都是那个独自生存于苍茫宇宙中的灵魂,也是那个终究要习惯独处、只能靠自己忍受孤独的生命。
2.你寻觅那个人、那件物,也许找的是遗失在岁月中的一部分自我。
偶然间,“我”接到了电台的电话,是遗失在“我”记忆深处的女同学点了一首歌送给“我”:“我”以为她在记忆深处无从挖掘,嘴边却轻易地说出了她的名字。花了三天时间,“我”从高中办公室、高中同学、女同学的母校处找寻她现在的信息,但都无功而返。“我”没有再继续寻找,却想起了自己和前三任女友的故事。
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切的人和事都变得斑驳而残缺。书中,村上春树这么说:“这十五年里我的确扔掉了很多很多东西,就像发动机出了故障的飞机为减轻重量而甩掉货物、甩掉座椅,最后连可怜的男乘务员也甩掉一样。十五年里我舍弃了一切,身上几乎一无所有。”
于是,那个记忆力熟悉而陌生的自己,曾经经历的种种故事,也被自己甩下了。但又有谁能说得清楚,记忆里,那个斑驳而残缺的少年,会不会是曾经我们以为绝不会改变的自己呢?
3.距离感也能充满关怀。
“我”与鼠因一个共同的朋友而相识,因共同经历车祸而加深了解,但“我们”始终保持着距离感:“我”知道鼠家庭环境优越,但从来没想过打听他家是做什么的;“我”知道他在酒吧里情绪不对,但只是默默地陪喝酒,从不主动询问原因;“我”答应他穿上西服赴约,但不问他要做什么……在杰氏酒吧里,“我”、鼠与杰,从不主动过问彼此的私事。
正如村上春树引用哈特菲尔德的话:“从事写文章这一作业,首先要确认自己同周遭事物之间的距离,所需要的不是感性,而是尺度。”
于是,全书充满了人与人之间的分寸感、距离感。在这个距离感中,“我”不勉强鼠说出心里话,不要求知道杰的故事,正是这种不胁迫的距离感,构成了人际关系中的关心。也许这正如港口吹来的风一样,虽随着各自生命的进程不断前行,但又带有默默的温情。
开头,村上春树这么说:“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书里的故事的确没有让人绝望,但又让人禁不住心生怅然若失之感。
港口处又吹来一阵风,喜怒哀乐、嬉笑怒骂皆掩于此处。杂乱、混乱交织的生活,也许就是生活的本质;孤独、苍茫的心理感受,也许就是生命本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