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下来,又亮了。我在等一场雨,一丢夏日的清凉。
新冒出地青翠的枝丫在风中凌乱起舞。我注视着它们,同时我也在注视着我。它们的动通过虚无为媒介在我这里成为了静。我审视着在这一刻欣赏它们舞姿的我。在我这里它们那娇柔的身姿成为了不朽,成全了虚无里它们的自由。在这一刻,我也成为了我自己。渐渐地摆脱了时间和空间的我在看着我。不是自欺,而是绝对的自由。
在子夜的黑暗中听着贝多芬的第九号交响曲,我被我感动得流下眼泪,随着音乐的抑扬顿挫我成为了自己,兴奋、放松、感动、平静。在这样的活动里我消失了。那个时刻审视自我的我消失了。我也随之消融在虚无里。
我大概还记得你的样子,可我忘记了你的名字,忘记了我们曾经一路一路丈量过的土地,忘记了作为时间里过去的我们。我在路边看见一簇簇姹紫嫣红的花朵,人群和车辆呼啸而过,楼群挺拔的身姿挡着它们的光线。人类已经渐渐对它们视而不见,它们慢慢地完成了自我生命的盛衰,我眼里还保留着它们最美的样子,在清澈的眼眸深处熠熠生辉。
又一个人的生命归于虚无。这些和我有过交集的人,摆脱了痛苦。我绞尽脑汁想要刻画一个生命眼里最后一片世界的影子。是不甘心,还是带着满足离去?是恨还是宽恕?这一切伴随着呼吸的停止身体僵硬地沉入水底,挣扎,爱恨,情欲,终归来了一个了结。
我读的一本一本书,而今它们安静地待在书架的高处,这些文字都是普通寻常的字的组合,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一个偶然的人编组排列。这些人类的智力外化而成的书籍,在某一个恰巧的时间被我读过,在某个时刻我和写作它的那个人有过交流,我只是在和一个不朽的智力凝聚物在虚空中擦肩而过,甚至有些话彼此不用开口便心领神会。我很少提起他们的名字,甚至许多名字已经被我的记忆吞噬,在人群讨论他们的时候,我已经忘记。甚至连记得的那一部分,也只是我与他们的秘密,谈论的人群说着他们说过的话,拿出他们的名字来显示了自己的渺小。我们之间并不存在谁高谁低,有一天我们会共同组成历史,走向那亘古不变的不朽。
我默不作声地相信上帝死了。死在他死之后的人手里。在我回首看我来时的路的时候,路已经不见了。我假设了明天存在,我踩在地上的脚将迈出下一步,但我知道明天不可能存在,可我又将归于何处?
物质越来越丰富,人越来越没有自由。当我躺在床上睡熟的时候,我又在虚无中拥有了全世界。而当我在写下这每一个的时候,我发现它们有无数个可能,可当它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通过它们在寻找的仍旧是你,是那个不朽的你,可我该要怎么才能抵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