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有一个很著名的理论:他人即地狱。面对分叉口,倘若自己来抉择,当硬币抛出的那一刻,其实你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若去问询他人,答案痛快甩给你,于你而言却似是而非,多半更忧虑了。这真的只是选择恐惧症么?
1
“这两个包包我要黑色还是军绿色?”
“黑色吧,黑色百搭。”
“可是夏天背黑色会不会太沉闷了?”
“那就军绿色好了,素净又文艺。”
“可是不好搭衣服,我的夏装颜色比较花哨……”
逛街的时候,小姐妹之间经常会有这样的对话,在两件爱物中二选一实在犯难,于是彼此参谋斟酌,觉得对方言之有理后终于下了决心将其中一个拿下。其实不见得买回家这个就比另一个好,可心里毕竟踏实了,有时候人会有这样一种心理,他人的决策就是比自己的更有重量。
而决策方通常有两种心态,第一。认真考虑,以自己的审美观或对方的气质风格出发选择其一。第二,漫不经心二选一,因为以她们的关系密切程度,她早已知道对方是选择困难户,而在这个时候她要的不是具体哪个颜色,而只是一个包,一个无需纠结犹豫的单选题答案。
我也是个有选择恐惧症的人。比如,纠结出门的妆容,究竟眉笔要用黑色还是深咖色,口红是用蜜糖粉还是樱桃红。比如,午餐是吃小面还是糖醋排骨,洋伞是买纯色还是小碎花。
看似不痛不痒的寻常事,我都会纠结许久,也好在是琐碎小事,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无伤大雅,再有,朋友会在身侧帮我二选一。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发现我在这些微小的犹豫里消磨了太多时间,而有些事,是没有人能替你做决定的。
2
我的读者阿童,几次三番私信我,要我给她的工作拿主意。应聘单位是一家规模大,但口碑不太好的化妆品公司。我询问了她的求职意向,她的规划,她的热忱所在,而她的回答并不明朗。于是我建议她花一点时间来明确自己的职业生涯规划。
隔天,阿童告诉我,她在论坛里看见一些公司的负面评论。鉴于我几年前有所耳闻,也有朋友亲历过,于是给了她一些中肯的建议。然而阿童的态度仍然是犹豫不决——我该怎么办?她问我,我唯有苦笑。
又过了几天,阿童又出现了,这次她丢过来几张和另一家公司人事沟通的聊天截图。她问我,佳期,这两家我应该选择哪一家?你觉得她说的这些靠谱么?
我没有即刻回答。
她丢过来几个抹泪表情,我知道这姑娘一定焦虑不堪。
我又分析一遍,告诉她判断用人单位优质与否要从几个方面,不要被几句话画饼式的说辞蛊惑……最基本的一条是,听从内心。
可阿童显然还是一头雾水,似乎两个都想要,难择其一。最后她无奈地说,我再想想吧……
我不试图把这件事情上升到一个人性高度,但我想延伸一下谈人性。
3
布里丹提出过一个很著名的理论“布里丹毛驴效应”,他养了一头驴,每天要向附近的农民买一堆草料来饲养。
有一天,送草的农民出于对哲学家的景仰,额外多送了一堆草料放在旁边。这下子,毛驴站在两堆数量、质量和与它的距离完全相等的干草之间变得十分为难。它虽然享有充分的选择自由,但由于两堆干草价值相等,客观上无法分辨优劣,它踌躇了许久,还是无法判断哪个更好。
最后,它在这样循环往复的踌躇中饿死了。
很多时候,面对一个分岔路口,我们犹豫不决,也并不着急做决定,我们以为足够时间的深思熟虑带来的答案会更心安,况且,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我们可以求助于人,一定要保证自己的选择是百分百的聪明。
可是,时不待我啊。
《暗时间》中有这样一句话:有人会因为无法作出决定就推迟决定,然而实际上推迟决定恰恰是最差的决定。
机会总在蹉跎中溜走,而你的思想似乎并没有因时间流逝而清明。
再有,旁人是不会帮你做选择的,职场、情感、乃至理想,这不是一个背包、一件器物的事情,惯于被支配的人生是悲哀的,因为他丢失了自身的主心骨。
萨特的哲理剧《禁闭》正是这样一个故事,三个死去的主人公来到地狱,而这里并没有折磨他们的刑具和烈火,唯一的约束是他们的相互关系。加尔散要证明自己不是懦夫,他试图通过另外两人的目光让自己得到解放。埃尔黛丝需要镜子和男人来证明自己的魅力所在。他们放弃了自我选择,过于依赖他人的目光,因此萨特提出了一个概念——他人即地狱。
他人即地狱,这句话可不是武断的否认诤言的意义,而是放在具体语境里,放在《禁闭》的故事里,地狱无酷刑,而身在其中的人都过于依赖旁人的判断,所以在这里,旁人的判断才是真正的地狱。
遇事,我们当然可以征求他人意见,因为生活中多得是经验阅历深厚的智者,而最终的选择只有你自己把握。
在面对阿童的时候,我话不多,却很认真,说完,有“言尽于此”之感。
在纽约东北部的撒拉纳克湖畔,葬着一位特鲁多医生,他的墓志铭上写着: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很多时候,我们可以做的,远远没有我们想做的多。
若你仍在纠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一位叫Julianna的5岁英国小女孩,在身患腓骨肌萎缩症医治无效后,她自己决定了自己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