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整座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像个玩累了的孩子,陷入了安谧的睡梦中。此时的阿凡是清醒的,像个黑夜忠实的守护者,静默,无言。
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有几个月了,城市虽大,却容易让人产生孤独感。缩在这不足50平米的出租屋里,阿凡百感交集。白天的操劳或许能让他忘掉这种孤独感,可是夜晚是如此真实,台灯,微光,一台破收音机在默默诉说着他的贫寒。
阿凡打开这台破收音机,静悄悄的屋子里瞬间有了生气。午夜电台的主播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像个欢快的魔术师,把阿凡带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像往常一样,主播讲完故事后就是欣赏音乐的环节,不同的是,这首音乐的歌词是如此的熟悉,像是在诉说阿凡自己。
“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道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阿凡从小就是大人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他走到哪里都会引来其他孩子的嫉妒,家长们的赞赏。其实阿凡并不是那种天才儿童,他只是很努力,就像别人背课文一遍就可记个差不多,他非要背上三五遍才心满意足。这种在学习上肯吃苦的精神自然也带给他很多回报,老师的欣赏,同学的羡慕等等。渐渐地,阿凡把学习当成了一种信仰,甚至是唯一的信仰。阿凡可以不做家务,但不能不让他学习,阿凡可以不交友,但不能不学习,阿凡可以不出去玩,但是不能不学习...每每父母问及阿凡长大了要做什么的时候,阿凡总是想都不想就回答:考上美国的大学,把你们都接到美国去。那时的阿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平凡,像个拯救世界的英雄,浑身散发着blingbling的光。
长大看似遥远,却说到就到。阿凡转眼步入了高三,以前随口说说的梦想看似触手可得了,阿凡想要比以前更努力,才不枉别人对他的期待。于是阿凡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到晚不是想着昨天未完成的数学题,就是想着今天要背的英语作文,这看似平静的生活下却渐渐地有了波澜。一天下午,阿凡做着做着作业,心中渐渐升腾起一个疑问,起初阿凡也不在意,可是慢慢地疑问越来越大,压迫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为什么要学习?阿凡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这个问题不是一直是就有答案了吗?为了考上好大学,为了过更好的生活。可是阿凡还是不明白,好好学习就一定有好生活吗?那好生活是什么?至少应该快乐吧,可是看看阿凡现在的自己一点都不快乐,他甚至开始考虑人为什么要活着。
一个人一直以来的信仰是根深蒂固的,可是当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这种信仰是错误的,是矛盾的,那种崩溃感无异于火星撞地球。
阿凡发现一切都变了。他想像以前一样努力学习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原来爱看的文学书如今早已放在一边,连翻一翻的兴趣都没有,更可怕的是阿凡因为这变化整夜整夜地失眠,他像个无头苍蝇在这混沌的世界里挣扎着,没有方向。
收音机里的旋律越来越高亢,似乎唱出了阿凡的心声。“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只想永远地离开,我曾经堕入雾的黑暗,想挣扎无法自拔,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花,也绝望着也渴望着,也哭也笑平凡着”。
是的,阿凡在那段痛苦岁里找不到一丁点快乐,成绩也一落千丈,老师频频把他叫到办公室谈话,父母也对他恨铁不成钢,似乎没有一个人能理解阿凡,有人纳闷,有人讥笑。阿凡愈加封闭自己,他想什么去美国读书,什么过上好日子,都见鬼去吧。他只会在黑夜里饮泣,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阿凡终究还是落榜了。支撑不住的他跑去看心理医生。听了阿凡的信仰崩塌故事后,医生抛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死学习知识不能让你更好地生活,那样的学习有什么用?阿凡不解,那怎样的生活才算更好地生活?不学习?医生摇摇头,看着阿凡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快 乐 地.适 度 地生 活。医生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阿凡,继续说,我们都是平凡人,需要正常地交往,作息,适度地学习,生活有时会事半功倍,孩子,凡事有度,弦太紧,会断的。
阿凡如醍醐灌顶,他明白了,原来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只能做着平凡的事,那种封闭一切只学习的做法只有鬼才能做到吧。于是,几个月前,阿凡一个人背着包,来到这座令他神往的大城市。
歌曲即将接近尾声,阿凡默念了一句歌词,“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黑夜固然美丽,可再美不过明天。关上灯,阿凡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踏踏实实地工作,结交了许多朋友,过上了快乐的平淡生活。这一夜,他睡得无比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