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酒入愁肠愁更愁
黑沼泽伙房的烟囱已经冒出了袅袅炊烟,似乎已经能够闻得到空气中有淡淡的清粥的香味,粥已经煮好了。
众人前往饭堂,绯红一路拽着阿樱的手,生怕她跑了。
老爹走在前面,枯狼跟在她们后面,看着阿樱的背影。当年的那个小娃娃,一哭起来鼻子就会冒出鼻涕泡泡,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女,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绯红一直在追问阿樱这几天在哪里,阿樱就是不说。她不知道,如果老爹知道了自己居然就住在雇主指名要杀的人家里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阿樱坚持不说,绯红也就不再问,等阿樱走了之后,她又对枯狼说:“你得跟着她,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她。”
枯狼既苦恼又高兴地答应了,能跟着阿樱,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枯狼就很满足了。可是,她很可能又去见那个季安云,这是枯狼不愿意见到的。
枯狼人高腿长,脚力快,很快就跟上了阿樱,然后他就放慢了步子,远远跟着。
阿樱拿着刀,走到清然山庄,大概确认了一下清雅所在的方向,脚尖一点,“噌”就跃了过去。
轻月正从马厩牵了绝地出来,季安云要骑马去找孔晋之。突然“噗通”天上掉下一个黑影,他没来得及看清,就看到一把乌黑乌黑的长刀,轻月吓得一哆嗦,“啊~”地就开始叫唤。阿樱连忙说:“轻月,是我。”
轻月定睛一看,从天上掉下来的是阿樱,他还是有些害怕,指着刀:“你这……”
“轻月~”
季安云等不到绝地,过来找轻月。
清雅的众人听到轻月的惨叫,都出来围观,看是什么把他吓成这样。季安云一见是阿樱,想她黑沼泽杀手的身份现在不方便透露,就大声喊轻月。
“还不把马牵过来,磨蹭什么呢?”
“二少爷,阿樱姑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轻月向季安云介绍自认为的“奇事”。季安云想,真是没见识。
“我是从墙外跳进来的,”阿樱很认真地跟轻月解释,“我不是掉下来的。”
轻月还是不明白,昨晚还在清雅的阿樱,怎么着一大早又是一身黑衣还是从外面回来的呢?他想问个究竟,可是季安云不让,给他安排了一堆工作,打扫马厩、打扫书房、照顾阿呆,不许跟着自己!
“可是,二少爷,大少爷吩咐过的,您出门我得跟着……”
“既然是大哥吩咐的,你去跟着大哥好了。”轻月哑口无言。
季安云又对阿樱说:“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没想到,阿樱竟然能找得到季明德。”老爹说。
“怎么,你是希望她找不到?”绯红问。
老爹叹气,绯红说:“你是担心阿樱知道真相?”
老爹没有说话,心中似又千言万语,却不开口。
“你要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你在担心什么?”
“我,阿樱她会怪我吗?”
老爹的声音低低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绯红,像是想听到回答,又像是害怕听到肯定的回答。
“她怪你干什么?人是你杀的吗,是你让人杀的吗?”
老爹摇头,绯红接着说:“这事情你只是一个知情人,阿樱若是怪你,也就只能埋怨你没有早些告诉她实情。若你不想她埋怨你,就早些把真相告诉她。”
老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告诉她当真好吗,据说那人的势力大得可怕,阿樱会受伤。”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把刀的名堂,你为什么单单给阿樱那把刀。黑沼泽的杀手,没有一个使刀的,你单单把那把妖刀交给阿樱,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阿樱用它报仇?”
枯狼眼见着阿樱跃进了清然山庄,他不是阿樱,他走出黑沼泽已经五年,自然知道清然山庄是什么地方,也知道清然山庄的势力强大,整个清城的大多数商号都是清然山庄的,而清然山庄还自己培养了一部分勇士,据说是个个武艺高强,却没有一个人见到过。
他不知道阿樱到清然山庄做什么,可惜枯狼虽然走出黑沼泽的时间早,却极少与人交往,关于清然山庄的一些零碎信息都是听别人闲聊听来的,自然不知道和阿樱见面的就是这里的二少爷,更加不知道阿樱任务的对象——季明德——就是这清然山庄的主人。
他坐在清然山庄远处的树上,揪了一片树叶在手里,眼睛望着清然山庄的方向,等。从早上等到日头正中,又等到火红的夕阳把整个清然山庄映照得红彤彤的,闪着诡异的红光,阿樱都没有再出现。
渐渐地,月亮接替了夕阳的位置,如水的月光洒满清然山庄,洒满青龙山,也洒在枯狼藏身的树上,阿樱还是没有出来。
阿樱一直在等季安云,季安云说“去去就回”,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这话。
阿樱和阿呆玩了一会,这小东西活泼异常,体力十分充沛,满院子跑,阿樱就在后面追。还好阿樱是习武之人,倒是不觉得累。可是这样久了,也还是觉得有些乏味,她就喂阿呆吃萝卜。阿呆想来也是疯累了,“咔哧咔哧”嚼了一顿萝卜,就蜷在季安云为它准备的窝里睡觉了。
阿樱要帮着轻月打扫马厩和书房,勉强作为早上吓着他的补偿。可是轻月不让,说是太脏了,她一个姑娘家哪能干这个呢?
其实轻月心里想的是,二少爷要是知道我让你干活,他得心疼死。
阿樱就像前几日一般,帮着轻雨收拾衣服,打扫卧房,又到厨房帮忙。
那边季安云和白慕辰一起找了孔晋之,三个人就去喝茶听戏。
季安云以为阿樱这一回去黑沼泽得几天才能回来,原本打算和白慕辰、孔晋之说说话就回去。可是一转眼的功夫,阿樱拿着刀就又回来了。
季安云一见到那刀,就想起来阿樱说的“任务”。她要杀的人是季明德,他的父亲,那蒙受了不白之冤的父亲。
经过昨夜和阿樱的那番对话,突然他觉得无法面对阿樱,两人才互相吐露了真心,心上人突然提出要杀自己的父亲!
季安云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茶水。
孔晋之见他摇头,问:“怎么,戏不好听?”
季安云一直在想心事,哪里听进去唱的什么呢?他顺着孔晋之的意,摇了摇头。
孔晋之一拍桌子:“就是,这戏一点也不好听。走,喝酒去!”
白慕辰还想听戏,季安云根本就无所谓,孔晋之做主结了茶钱,去怡水阁喝酒了。
到了怡水阁,孔晋之就找了自己一直最喜欢的丫头来唱曲助兴。
这平日喝酒,用孔晋之的话说,季安云都是一滴一滴喝,一小盅酒,他能喝半天,下酒菜也是一次只用筷子夹起一点点,美其名曰“雅致”。
可是今天的季安云一点也不雅致,下酒菜是一点点也不夹了,酒也不是一滴一滴喝了,而是一盅接一盅,孔晋之真担心他会像说书说的那样端起酒坛子来往嘴里灌,那太没有风度了。
不过,孔晋之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里没有酒坛子,只有酒壶,没几下,酒壶就空了。季安云直着眼睛看孔晋之,孔晋之被看得心里发毛,问:“阿光,你看我干什么?”
还是白慕辰脑子快,赶紧又要了一壶酒。酒拿来了,季安云也不看孔晋之了,只顾着一盅接一盅倒酒,喝酒。
“安云,阿云,季安云,阿光,你吃点菜!”
白慕辰喊,可是季安云不管他喊什么都不理他,他去拿酒壶,酒壶被季安云死死攥在手里,白慕辰废了好大的力气也拿不走。
“他这是怎么了?”白慕辰跟孔晋之咬耳朵。
“我也不知道啊。”孔晋之也咬。
“他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孔晋之问白慕辰。
白慕辰说:“没听说啊?”
孔晋之突然一拍大腿:“是不是他看上哪个姑娘,人家没看上他?”
白慕辰看了季安云一眼说:“他看上谁,他身边有哪个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切,还能什么事都让你知道?”
突然,季安云一个眼神飞过来,像一把利剑,白慕辰和孔晋之觉得浑身发冷,都闭了嘴。
孔晋之听曲的兴致也没有了,把那丫头撵了出去。
入夜了,月亮高高地悬在空中,清雅院中洒满月光,树叶飒飒响,月门那边传来声音:“二少爷又喝醉了?”
这是管家季容的声音,然后就听他喊:“轻月,轻月~”
轻月连忙跑出去,就看到季安云满脸酒态,浑身酒气地被白慕辰和孔晋之架着。
轻月一见这个样子,先问季容:“大少爷看到二少爷回来了吗?”
“大少爷还在书房,我还没有去禀报。”
“我的好管家,您就别去禀报了,到时候,我们清雅又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季容今天心情好,他见季安云今天虽然喝醉了,却没有如往日那般吵吵嚷嚷地闹腾,很是安静,就由他去吧。
他哪里知道,原先季安云都只是稍喝得多了一些,并没有醉,只是借着酒劲肆意妄为罢了,今日才是真醉了。
轻月想从白慕辰和孔晋之手里接过季安云,可是季安云醉成这个样子,自己一步都走不得,轻月一个人哪能扶得住他呢?
白慕辰让轻月先去把卧房门打开,他和孔晋之一路架着季安云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总算是到了季安云的卧房。两人把季安云往床上一扔,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二位一向都是被人服侍的,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呢,又不敢惊动别人,怕被季安云知道,到时候季安云又得挨罚,两人只好自己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