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有几天连着的可自用时间,油然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父母身边去,和他们在一起,错过其他的多少精彩都不重要。
其实,母亲每次知道我要回来,或者认为我可能回来,都会提前把很多家务先做好,搞卫生,买菜,晒被子,多累都愿意,因为不想我回家辛苦。
每次回家随手捎带的,也不过是平时为父母积攒的地瓜、蜂蜜、香米、红枣酸奶、防滑拖鞋这样简单实用的日常。而让他们最开心的,是我推开家门时甜甜亮亮的一声“爸、妈,我回来咯”和见到他们时阳光一样灿烂的笑脸。在父母面前,我始终可以任性地甜蜜、灿烂,小的时候不会,这么多年也学会了。一方面是见到父母由衷的开心,另一方面,也希望自己的情绪能感染父母的情绪,欢欢喜喜。
父母亲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每次回来,照例先是里里外外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父母年纪大了,爬高、费力的活,看不到的卫生死角,总得等到孩子们回来帮一把。坐下来和父母喝杯茶,聊聊工作,聊聊生活,让父母放心。顺便观察一下父母的状态,头发是不是需要整理,指甲要不要修理。接下来,商量一下,我们有多少天时间,安排去哪里走走比较合适。商量好了,就开始讨论饭菜怎么做。父母牙齿不好,他们想吃什么,希望怎么做,都鼓励他们说出来。母亲每次都叮嘱我,多放点水,煮烂一点。很多时候,需要把蔬菜也切得短一些,块儿小一点。
正在变化的,是父母越来越慢了。说话需要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要说清楚一件事需要明确的次数越来越多,思维反应慢了。
母亲体谅我辛苦,早上让我多睡一会,说反正她起得早,早饭她做。以前,我看完书下来的时候,早饭已经做好了,母亲在客厅等我。现在,我看完书下来,锅里的水刚冒泡泡。显然,母亲晚上没睡好,起来也晚了,摸索的动作也慢了。
另一个变化是,父母的生活节奏不同也越来越明显。父亲是离休老干部,生活规律,时间观念强;母亲是退休教师,退下来了以后终于不用再赶着时间过日子了,生活的节奏放缓了许多。因为父亲早年受了伤,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由母亲承担起照顾他治病和拉扯我们长大的重担。现在,父母独自住在乡下的小院里,母亲养成了特别谨慎的性格,防范心理很强,每一件小事都要不断检查以确保安全。
每次出门前,母亲从照顾父亲吃早饭,督促父亲换衣服、换鞋,上洗手间,到自己吃早饭,烧香,喂鸡,检查每扇门窗,关掉每一处开关,担心血糖低坚持不住,还要用小袋子装上一盒牛奶和小零食随身带着。母亲一样一样地转悠,两个人都准备好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这于他们原本是正常的节奏,出一次门,对于体力和记忆都越来越吃力的他们,都是一次挑战。无力感和健忘性使得他们行为的连贯变慢了。
父母慢,是时光温暖的关照,也是老人姿态的从容。我们心里曾经像山一样坚强、崇高的父亲,和如水一样柔韧利索的母亲,都正在为远方、速度和人群感到越来越不安。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替代,而是,在他们身边,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