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0日,开学第一天,分组分班进行家访。我们一行三人,拿上学生名单,联系了家长,熟悉学生家的行走路线后,出发了。
第一站,我们决定去杨叶超家。这是一个特殊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右手。在学习上倒没什么障碍,用左手同样写出漂亮的字,画出漂亮的画……但在生活上却比其他学生要困难,比如系鞋带,扣纽扣,背书包都需要别人帮忙,所以当他看到其他同学活动自如,能一个人完成很多事时,他就显得有些失落与自卑。因此他心理就会更敏感。记得一次活动课上练跳绳,孩子们一个个情绪高涨,跳绳在手中脚下飞舞,他们像一只只翩舞的蝴蝶。谁也没有注意杨叶超却拿着跳绳低着头站在树下。当我喊他时,他抬眼看我,他的眼睛分明红了。我马上让学生停下来,改单人跳为小组跳,也改变跳的方式,每组中派两人摇绳,其他同学跳。这样杨叶超就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参与到活动中来了。看到他跳得通红的小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我也笑了。
这个假期过得怎么样,父母有没有接他去他们打工的地方,假期作业完成得怎样,在路上我就急切地想知道他的近况。
当我们来到他家门口时,他正蹲在地上用石头磊着玩。看到我们,很惊讶,丢开石头,跑进屋里喊妈妈,他的妈妈从里屋出来了,睡眼惺忪,显得很疲惫。对于我们的造访有点意外,忙着倒茶。她说厂里很忙,天天熬夜,请假送孩子回来上学,昨天晚上才到家。小家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我们的谈话。我们问他暑假爸爸妈妈带他出玩了没有。他说爸妈很忙,只在工厂附近的大超市玩了两回,买了很多吃的。他还说那里有好多像小孩,像他一样放假时被爸妈接到这儿来的,他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问到作业时,他有点不好意思,从书包里拿出暑假作业,我查看一下,完成得很好。我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他羞涩地笑着。
在回来的路上,我异常轻松,小家伙长大了。
储筱潇家路很远,在天明山石壁寺。车子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行了好久,突然前面没有柏油路了,只有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我们将车停在那儿,打开手机导航,却没信号。望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我们有点不知所措。看,那儿有一个人,一个同事兴奋地喊着。我们顺着他的指向,看见对面山坡的地头一个头戴草帽的大叔正在干活。我们前去问路,他说顺着与柏油路相通的小路向上走两里就到了。我们谢过大叔,徒步上山。这条路已被杂草与荆棘侵占了,我们小心翼翼地边踩杂草,边探路。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终于看见前方在树林掩映中有一座房子,白墙灰瓦,与周围的翠绿相映成趣。在这深山老林里发现一户人家是一件让人充满希望的事。我朝着那座房子大喊,储筱潇。虽然我不能确定它是不是储筱潇的家。我喊声刚落,就听到回音,你们是谁?找储筱潇干什么?我继续喊话,介绍身份说明来意。忽然我们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奔下山,果然是储筱潇!
在储筱潇的带领下,我们来到她家。她的爷爷奶奶出门迎接,握着我们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一个劲地说,山路难走,你们辛苦了。其实,此时我想说,你们才真不容易,每周往返山路好几趟,孩子的求学之路太艰难了。
储筱潇的家庭很贫寒,是扶贫对象,她的爷爷很早就得了病,一年需要几万元的治疗费,奶奶身体也不太好,平常在家里除了照顾他们爷孙俩,还做点小临工补贴家用。父母长年在外打工,一年在家呆了几天。祖孙仨相依相伴是这个家庭生活的常态。当我们问及她的暑假生活,她显得有点兴奋。她说她去了城里大姑家呆了一个月,和表弟玩得很开心。我问她城里好吗?她回答得很纠结,也好也不好。那你说说也好也不好在哪儿?她说城里没蚊子好,但只能在一座房子里玩,不准出去不好。我们都笑了。
我们下山时,祖孙仨送出了好远。当白墙灰瓦的房子在我们身后渐渐隐去的时候,我们突然听到稚嫩的童喊“老师”。我们回眸望去,高高的山坡上那个娇小的身影挥舞着手臂:“老师,再见!”我们也挥手示意。
从山上下来,我们去了吴兴邦家,其实那不是他的家,是他姑妈家。他父母离异了,他随父亲生活,他父亲又把他寄养在姑妈家。我们在她姑妈家没有见到他,被他爸接回老家岳西了。他姑妈说,他下学期不来了,在老家读书。他太调皮,管不住,和我家的孩子在一起光吵架,不想再带了。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甚是不舍和难过,他这一走可能再难见到他了,相处一年,已经有感情了。
吴兴邦是一个调皮,聪明,乐观,开朗的小男孩。经常在班上搞点小恶作剧,惹得小女生哇哇大哭或纷纷向老师告状。老师批评了,他能认错并改正,只不过,过两天调皮劲又上来了。他很乐观,一天到晚都很开心,从他脸上看不到烦恼二字。即使被老师批评,几分钟后又喜笑颜开。或许他还小,家庭的变故目前对他没什么影响,整天乐呵呵的,天真无邪。真心希望他无论在哪里读书,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乐观面对。
下一站我们将去陈雨晴家,那个天真活泼又可怜的小女孩此时正在干什么呢?是否又被他爸爸训斥和责骂,走在路上,我的脚步异常沉重。在农村有很多不幸的家庭,不幸家庭中成长的孩子异常可怜。陈雨晴的母亲在她2岁时不堪忍受他父亲的家庭暴力,忍痛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刚刚会牙牙学语的她,从此她就和她父亲一起过活……当我们来到她家门口时,就听见屋里传来吼叫声和哭声,我们推门而入,看见陈雨晴蹲在茶几旁哭泣,他的父亲则拿着她的一件衣服,站在客厅骂骂咧咧。原来,小雨晴在外面玩耍时,不小心将衣服剐破了。他父亲如同天塌下来般对她大发雷霆,小雨晴不敢争辩,不敢乞求,只能躲在一边哭。我们劝阻了好一会儿,他父亲情绪才渐渐平静。我的同事想设法与他沟通,让他如何教育孩子。我将小雨晴牵起来,将她搂在怀里,看着这个在怀里颤啜泣的柔弱的小女孩,我不禁流下了泪。本该是一个还在怀里撒娇,无忧无虑的年纪的孩子,却过早地承受了太多的不幸与折磨。我轻轻地拍着她,柔柔地跟她说,孩子,哭吧,尽情地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回来的路上,我思绪万千。在农村地区,有很多家庭生活很不易,有很多孩子很不幸,这不易与不幸成为孩子成长路上的荆棘。家访或许改变不了孩子们生活现状,但至少能给他们心灵上的一些安慰与鼓励,或许能帮他们拔掉一些荆棘,扫除一些障碍,能让他们在成长的路上走得顺一点,多一点自信,少一点彷徨。只要对孩子有帮助,我会永远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