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四月底,妈妈突然微信问我五一回老家吗,当时的计划里我是不准备回去的,因为在备考,加上疫情幼儿园不上课婆婆打算带我女儿回老家一段时间,我就想趁这段时间下班后和周末安心学习。但听妈妈的语气好像有什么事情,她说奶奶的肺有点问题,我一开始以为可能是肺炎只是稍微有点严重而已,(这里我一直很后悔没有在过年的时候让叔叔他们带奶奶去医院看看,那时奶奶就一直咳嗽说吃药也没什么效果,好长一段时间了,但大家包括奶奶自己都以为是小毛病,我内心害怕过万一时间拖久会不会生变,可这个想法仅仅出现了一瞬就被我打消了觉得不可能,奶奶身体一直那么好八十多了还一直干农活不会生什么大病的,我阻止了自己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以至于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就抓紧时间让大家带奶奶去医院及时检查下,是不是奶奶就会陪伴我们更久一点。那次妈妈微信里到最后也没跟我说奶奶具体得的什么病,就说蛮严重了,让我五一回家,而我尽管内心好像知道了但也不愿再追问,因为我太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了,我欺骗自己只要我不问就有可能不是的,奶奶是可治愈的。
然而事实还是冰冷的,五一回家我先去的妈妈家,她告诉我奶奶是肺癌晚期,整个肺都坏掉了。我听到的瞬间就哭的不行,还有太多事来不及做啊,怎么办,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无法接受奶奶在不久的将来就会离开的残忍事实。跟二十多年前一样,我依旧无能为力,如果说把奶奶带去上海治疗以奶奶的年龄和病情,只会增加她的痛苦也不一定能延缓她离开的时间。面对这个现实,我们所有人能做的就是等待命运的宣判,宣判哪天上天把奶奶带走。自从知道这个现实,我不知道独自在卫生间哭了多少次,而我每两周回老家一次去见奶奶都要先把情绪收拾好(当时奶奶自己还不知道情况),可是大多数时候我都无法直视奶奶,我控制不住要哭,好几次都是几分钟不到我要躲去二叔家楼上卫生间哭一哭擦干眼泪收拾收拾心情再下去,等心情平复一点了再去奶奶那,笑着喊她,跟她聊天,奶奶抱怨药太苦了,吃了身体也不见好转,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会好了,更不知道自己很快要离开我们了,而我是有多舍不得她,还想哪天带她和爷爷去我们上海的小家看看,他们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都没看看大城市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个月奶奶还能坐坐、走走,还要去田地里做点事,后来就经常躺在床上了,很快就开始癌痛了。八月份有过一次喊她几乎不回应大家以为那次要离开了,后来打了杜冷丁挺过来了,似乎又状态好了点。我在八月中旬回老家接回女儿和婆婆,后面因为马上要考试,决定十一再回家中间就不回去了。从五一得知奶奶病情到十一奶奶离开这段时间里,我除了八月中旬之前每两周回老家一次,中途是没有打电话或者视频问奶奶情况的,不是我不关心,是我在逃避面对,一直没有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总觉得只要没有消息过来就是好的,奶奶就没事,奶奶还会看到来年春天的,我就这么欺骗自己把自己包裹起来。最后八月中旬那次回家接女儿,离开老家前一晚去奶奶家玩,女儿在奶奶面前跳了一段舞,躺在床上的奶奶努力侧头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我女儿,我的内心特别痛,奶奶也有很多不舍吧(当时她已经心知肚明自己的情况了),她想用尽力气看看爱着的我们。我内心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心痛,必须一遍遍提醒自己即将面对的离别,在这样不断的重复提醒自己的时候,人会慢慢被动接受,只是希望这一天来的尽可能晚一点再晚一点。但我没想到,那次见面尽然是最后一次。
9月30日我还在想明天就可以再去看看奶奶了,不知道她现在怎样,担心堵车定了10月1日凌晨一点的闹钟回老家,就在闹钟响起的时候,妈妈给我打来电话,我第一想法是妈妈怎么这个点给我电话,难道是弟弟结婚的事有什么要提醒我(弟弟10月2日结婚),接到电话妈妈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内心已经有点不太好的感觉,但仍然希望妈妈下一句是跟弟弟结婚有关,可妈妈接着就说奶奶刚刚离开了,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无法接受趴在沙发上狂哭,我还能做什么呢,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像二十多年前没有见到爸爸最后一面一样。短短五个月,看着奶奶瘦的皮包骨头,因为药物反应进食后一次次全部吐掉,半天一针杜冷丁都无法减缓癌痛,想来奶奶一定坚持的很辛苦,她在坚持等到我们都放假有时间回家吧。奶奶离开前和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经常梦见她,梦里一切都那么真实合理,梦见奶奶来家里找我喊我,像小时候我在家奶奶来看我一样,只是梦里我转身看到奶奶时她离开了,她一定是想我了才来梦里看看我;梦见奶奶可以站起来走路了(后来得知奶奶那段时间的确可以站起来走走了);梦见离开后的奶奶又回来了,跟我们一起包饺子、蒸馒头,只是奶奶身上有编号,我们其乐融融干完活,她就说要走了,我看着她消失在一扇门里,醒来我就在想,离开后的人到达另一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带着记号;梦见我扶着已经不方便走路的奶奶下楼梯,跟奶奶说小心点有我在没事……那段时间我一直想在梦里见到奶奶,可慢慢的奶奶就不再经常来梦里了,就好像对我而言她真的离开了。我保存了她生前的一些视频和照片,每次特别想念的时候就打开看看,这时候就会觉得她还在一样。
我原本是一个不相信来生不相信天堂什么的人,觉得生命一旦结束就全部灰飞烟灭了。即便如此,还是好想相信只要活着的人保持想念,逝去的人真的就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所有思念在抬头仰望星空时都会得到回应。这样想着,内心似乎能得到一点自我安慰吧。
面对奶奶离开,让我对人生对这个社会的某些现状产生了更多一点的思考:
1、身边大多数人是不注重体检的,很多时候早发现早治疗可以避免很多遗憾,即便现代人已经多了这份意识但真正做到按期体检的很少,我们总是存在侥幸心理。而社会也没在企业、乡村推进人员定期体检这一项,这种情况下全民的体检意识非常薄弱,更多人是在身体出现较严重信号时才会选择就医错过最佳时间。
2、当得知亲人生了无法治愈的病,我们究竟能做些什么?大多数家人会选择不让病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这点可以理解,因人而异,但也许有些病人告知Ta真实情况Ta能更好地离开,比如本身对生死持着平常心,Ta希望好好利用可预知的生命时间尽量让这段时间变得更有意义,提高最后的生命质量。无论经济实力如何,在确定无回天之力后,更多应该关注病人本身的意愿,我们自私的希望他们多停留在世上一点时间,其实病人也许已经撑的很辛苦了,要学会放手吧。
3、永远不要觉得来日方长,因为明天和意外真的不知道谁会先来,想为爱的人做的事就立马去做吧,我们忙于工作忙于这样那样的事,有很多身不由己,但想去见的人想去做的事还是尽快去见去做,忠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们来世间就只此一次。
4、临终关怀这个词第一次见到是在豆瓣,而目前好像大城市才有,好希望这项的覆盖区域更广一些。绝大多数人对它是陌生的,有的根本不知道没听过。
5、什么时候,诸如癌症这类疾病能在费用上有所降低,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面对这类疾病真的就像面对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其实很多处于早期的有能力及时治疗的真的还可以重获正常生活,而往往普通家庭在早期就无法抗住经济压力从心理上已经放弃了。
6、癌症分多种,很多可以治愈,但在很多地方很多人心里听到这个词就觉得这是被判“死刑”,放弃抵抗,社会需要对一些疾病给到民众更多的科普,不仅仅癌症还有很多其他疾病都如此,希望正确的分析与科普能让大家更清楚的了解它们。
7、心态对于疾病的重要性,人的意志力之强大是无法想象的。然而现代人的心理状况其实普遍是堪忧的,什么时候心理健康教育能普及,让更多人学会了解自己,正视自己,构建乐观稳定的心理,好心态对应对疾病帮助很大。
8、如果因为至亲离开一直无法释怀,想哭的时候不必压抑自己,情绪需要得到释放,但要给到自己正面的提醒,活着的人需要好好活着,离开的人一定希望我们越来越好呀。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有人来就有人走,我们最终都是走向死亡的,它并不可怕,它是人生的归途。所以过好这一生很重要,遵从自己内心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