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午听到凤妹告知我,尹老师因病医治无效,于今天凌晨去世的消息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尽管之前也知道老师病重住院,但没想到他却走得那么匆忙,始终不能接受这个惊人的消息,心里又有万分的不舍与悲伤。
老师走了,虽然这次他顽强地度过了年关,但终究未能捱到岁尾,甚至未能等到清明。老师走了,在结束他人生的最后这段旅程里尽未能进食一粒米,饮一口水。老师走了,留下了亲人们万箭穿心的悲恸 与无尽的哀思。
他这一生中曾经历了数次与病魔的搏斗,经受了无数疾苦的煎熬,但却活得坚强、乐观、平静与从容。
我很感激凤妹把老师住院的消息透露给我,让我还能有机会去看上老师一眼,聊表一下自己微薄的心意,让我这颗心得到一丝抚慰。
02.
记忆中尹老师不曾给我们上过太多的课,倒是他教过我哥哥们的英语。但他给我们上课的记忆却始终记忆犹新,浮现眼前。
初一的时候,因教我们英语的老师有事,便临时由尹老师代上英语课。其时的他便是很瘦的样子,因为很瘦,眼睛深陷眼眶中,更显得一双眼睛很大。脸庞由于没有肌肉与脂肪的衬托,也显得他的牙齿外露明显。
后来我才听说,他那时候就患有直肠疾病,因身体原因,也很少上主科方面的课了。但他给我们上英语课非常认真,尽力纠正每个发音。
他的声音清脆洪亮,发音清晰。大概是因为他临时代课,班上有调皮的男生还在课堂上故意捣乱。趁他背向学生在黑板上写字时,制造乱哄哄的气氛。他也从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以温和的目光扫视所有同学,也不批评。这时候,乱哄哄的声音便会戛然而止,静得连根针掉下也能听见。接着,他又会带着大家一起读单词与语句了。
历史课却是尹老师上的,还记得他给我们上课,讲到人类的祖先由类人猿进化来的时候,课本上正好有周口店北京猿人的图片,班级还有人背后给尹老师起外号“原始人”,可能是因为他瘦的缘故吧。但不管是课堂捣乱还是起外号,从不影响他给我们认真地上每一节课,批改每一本作业,直至他不再上我们的课。
03.
平常的尹老师穿着也很普通,一件蓝卡其中山装,肩上都有点洗得褪色泛白,在接近肘部的位置不经意间还会有几个深蓝色的补丁。腿上的裤子给人空荡荡的感觉,脚穿一双松紧口布鞋,有时也会换一双军绿的解放鞋。每天上下班总是骑着一辆很旧的自行车,车座上的套子是歪着的,但也掉不下来。
尹老师走在校园里,很容易被人认作是附近的庄稼人,不认为是学校的老师,那时候我一直是这种感觉。
但他给我的另一种感觉却是无比亲切感。我与他的女儿凤妹是同桌,又是好朋友,所以在心里觉得与他又近了一层。抑或更是因为我自幼就失去了父亲,便在心里又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一样。
虽然中学时代的我很腼腆又不多说话,但在尹老师面前却没有拘束感,反而更自然了些。他也经常会问起我的家境与学习情况,问起我的哥哥们,态度也如对待凤妹一样的待我,使我心里很温暖。
04.
中考结束的那天下午,同学们都纷纷收拾行李赶着回家。我的那辆旧自行车却坏了,如果没有车骑回家,我将步行四公里的路程。
正在校门口一筹莫展时,碰上正在回家的尹老师。他扛着我的车子,步行至一里外的车摊修补。记得暮色快要全部笼罩下来的时候,车才修好,老师又垫付了修车的钱,反复叮嘱我路上要小心,只等我骑上车走了,他才回家。
自那次毕业后,至今已有三十余年,我却一直未能够还老师的修车钱,更没有登门拜访过一次。想不到已成憾事!
前年我们同学聚会,又鬼使神差地错过邀请尹老师,如今又在那张合影中永久地留下了一段空白,再也无法弥补!
05.
去年春天的一个上午,我在英雄广场锻炼退走,当时边走路边带着耳塞听某个课程。这时,只听见一个声音问道:“你们这样退走安全吗?”语气中充满关切,我没有停下来,也未掉头,只是礼貌性地回应一句:“这里空旷,没问题!”等说话的人从我身旁走过,只留下背影时,我蓦地抬头,这不是尹老师吗?
他那熟悉的背影似乎更瘦了,头上戴着有帽沿的蓝布帽,双手背在身后,定也是过来散步的。
可当时的我,因为只想着自己的课程未听完,竟未能追上去向老师问好,直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林荫小道的尽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如今我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幻想着能再次碰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永远也不会有了。空旷的广场上唯我一人,光秃秃的梧桐树仿佛还在诉说着冬天的萧索,迎面袭来的寒风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冷噤,远处只可见三三两两的行人。
视野中渐渐出现那株在风中摇曳的松树,我猛然醒悟,原来老师早已化作清风归去!
太阳的光芒透过高耸入云的树隙间斜射下来,刺得睁不开眼睛,我扶额眯眼仰望,忽然发现老师已到了那个光明世界中,身材是无比的高大,头上还是戴着那顶蓝布帽,还是那样慈祥的笑容。
那个世界中再没有疾苦,没有烦恼,他正微笑着挥手致意,向我们传递着来自遥远世界的祝福:活着就好,好好学习,好好生活,珍惜每一个当下,走出悲伤,便是对逝者最好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