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一个同学的婚礼,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惆怅。募然回首,全班四十多个同学中,除了一些远渡重洋的弄潮儿外,便只剩下了我,还在孤独地四处飘泊,久久不肯泊岸。老同学在送我回家的路上,忽然激动地大声问我:“你到底在等谁?”
是啊,我到底在等谁呢?是等一个海誓山盟的爱情故事吗?如果那样的话,在很多年以前,一个颧骨很高很热情的高中同学便已该是我的所盼。她曾大胆地将“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八个字写在一张纸条上,放进我的抽屉。可惜在我看到这张纸条前,纸条落在了一些很捣蛋的同学手里。于是,一个本该很浪漫的爱情故事,还没有开始便成了别人饭后的话柄。为了表明我的清白,我曾一次次带着鄙视的目光从她眼前昂着头走过。许多年以后,当我们再次相遇,再次谈起这段经历时,她禁不住伤心地哭了。那时我已经在省城读书,而她就在我隔壁的大学。我清楚地记得那次她流了很多泪,仿佛要把以往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全宣泄出来似的。后来,在学校操场边的草坪上,她依偎着我的肩膀幸福地睡着了。当时四周静极了,静得似乎可以听得到宇宙的声音。我默默地注视着夜幕下那张虽不清秀但却年轻的面庞,心中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我真的要和这个女孩生活一辈子了吗?难道这就是我恋爱故事的全部吗? 最终我还是没有和这个曾执着地爱过我的女孩生活在一起,因为就在那一年,她得到了免试入伍的机会,去了那个美丽得让人心醉的彩云之南的省份。也就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她给我写过几封信,我记得最后一封信还夹着好些照片,那是她和她的战友们在一起庆祝的场景,背景是火箭升空的大屏幕,英姿飒爽,漂亮极了。那封信大概是她流着泪写的,因为信纸上似乎有很多泪痕。那封信最后一句是:“忘了我吧,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女孩!”
我还在等谁呢?是在等一点烛光?一片枫叶?还是在等一个浪漫而伤感的女孩?如果是那样,为什么我会让那个叫雨樱的女孩,流着泪从我身边走过? 认识雨樱是在大学的一个舞会上。我至今还记得那个秋意浓浓的夜晚,当我们依偎着随着姜育恒那首伤感的《再回首》跳完舞后,雨樱的眼角竟然闪着晶莹的泪花。雨樱就是这样一个伤感而漂亮的女孩。她那双黑黑的大眼睛永远流露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她会为一个难过的梦而躲在蚊帐中落泪,也会挽着我的手静静地告诉我她的故事。有时我们还会在一起谈文学,谈林黛玉,谈史湘云,谈简爱。她说她最喜欢简爱说过的那句话:“人活着也许就是含辛茹苦的”。每当这时,我总是固执地开导她,而她总是轻轻地叹息,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沉默。那段日子里,我一直觉得自己仿佛正捧着一团细细的白雪,明知道总有一天会融化会消失,却还是那么爱怜地呵啊呵啊。 雨樱终究还是离开了我,毕业的时候她主动要求回到她的老家——北方一座宁静的小城里,而那个时候,我正准备南下去过一种飘泊的寻梦生活。
梦,我至今也没有寻到,而雨樱却已经早为人妻了。每当过年回家,母亲总会如数家珍地告诉我许多关于我旧时的亲朋好友结婚成家的消息。从母亲的唠叨中,我分明感到了她的担忧和疑惑,以及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我到底还在等什么?其实安稳的婚姻离我并不遥远,即便在深圳,她也曾那么自然地出现在我的身边。那个理着齐耳短发,戴着近视眼镜的快乐的女孩,在朋友的撮合下,我们曾一起去看过电影。她说她看过我的文章,真的好喜欢,她还说她是大学毕业分来特区的,生活安逸而且很快就会有住房。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满足地微笑着。那天看完电影,我们沿着街走了很久,她告诉我很多关于她的故事。她说她在学校的时候曾经爱过一个男孩,可那个男孩总是自命不凡,瞧不起人,可现在他活得还不如她呢!她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那天分别时,她神采飞扬地问我有没有时间陪她去看庙会,我记得自己当时只是遗憾地耸了耸肩。
我倒底在等谁呢?我不知道,可是,我还是那么深切地感觉到了我所盼所等的那个人的存在。我总觉得冥冥中早已有人在等着我,等我同路,等我共挡风雨,等我一起品尝欢乐和痛苦的滋味。虽然等待的日子漫长难熬,而人生却又如此的短暂,但是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等待,放弃追求呢?
(注,本文是熊大于2004年春节期间在老家所写。十几年后重新再读,竟然被自己感动了。现整理后,和大家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