洎今以返,隔着季节的樊篱,撩开往事轻笼的寒烟。在悠远荒凉的岁月河滩上散步时,不经意间总会挖掘出璀璨夺目的珍珠,时过境迁,仍闪现出曾经的华彩。
林徽因,一位惊才绝艳的才女。原名林徽音,典出《诗经大雅思齐》:“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因当时有一男作家名林微音,担心日后两个作品相混,因此改名。1904年生于浙江杭州,原籍福建闽侯。
书香在襟,文采在怀,一身傲骨,她的神韵带着天生的印记,又有后天的习得。而无论是以哪一种方式,丝丝缕缕了,都连着她那颇值得称道的家世和门风。
祖父林孝恂为晚清翰林,父亲林长民是民初闻名士林的书生逸士,风流才子,又是倡言宪政,推进民主政治的一代政客,堂叔林觉民、林尹民为黄花岗革命烈士,几位姑姑亦颇有才学“尤善书法”,具有如此浓厚文化气息的家庭从小就熏陶了她的艺术家的气质,使她很早就对美术、音乐、建筑有兴趣。
然而,来自家庭的优越条件,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对于她来说,也许家庭给予她的不幸与烦恼,更让她终生难忘。
她是父母婚后八年的第一个孩子,其母亲后又育有一子一女,均不幸夭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父续妾娶一“妾”,育有一女四 子,后又娶一房夫人,母亲更受冷遇。林徽因深深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幸与辛酸,这一切常常使她感到困惑和悲伤……她爱父亲,却恨他对自己的母亲的无情,她爱自己的母亲,却又恨她不争气。大家庭互争长短,微妙复杂的陈年旧剧,在林徽因内心深处留下了永久的创伤,广泛的阅历不能替代,全家的钟爱也不能弥补。因为记忆太深,她强烈的摒弃三从四德式的温顺,不断的追求人格的独立和自由,因为伤痕太重,她恐怕悲剧再演,残痕再现,所以下意识的渴求一份崭新的将来。
就是这样一位从清末民初的深深庭院里走出来的名门闺秀缔造出了太多的传奇。她才气惊人,能够以“精致的洞察力为任何一门艺术留下自己的伤痕”,以至有“中国第一才女”的美誉,同时又锋芒毕露,总是“聚会的中心和领袖人物,当她侃侃而谈的时候,爱慕者们总是为她天马行空般的灵感中所迸发出来的精辟警句而倾倒”。她广于交游,一间“太太的客厅”辟作文艺沙龙,顷刻便“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成为一时之盛;又傲气十足,京派作家李健吾就曾感叹她的聪明和高傲隔绝了她和一般人的距离。她美丽四射,曾使得新月派诗人徐志摩苦恋不已,从而留下了文坛一段有诸多演义情感纠葛,也使得著名哲学家金岳霖为其终身未娶,感情世界再未曾向第二个人开启。她品味独特,一反常规,以构思舞台服装的奇思妙想,为自己设计了一套具有东方神韵的结婚礼服,那异域风情下的美丽,轰动了加拿大新闻界。她热情坦诚,当时文坛的年轻一辈如沈从文、萧乾、卞之琳等,几乎都感受过她的真心鼓励。她是浪漫的诗人,成熟的作家,常涉足于无人的山间,泥泞的荒寺;她挽救了濒临灭绝的民间工艺景泰蓝;她参与设计了中国人民共和国国徽图案,设计了人民英雄纪念碑碑座图案……
1920年,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带着幼承庭训打下的中学根基,带着上海和北京的教会学校学到的西学知识,带着将来要改良社会的远大理想,跟随父亲漂洋过海遍游欧洲时,她的美好开始尽情绽放,那不仅是天赋的天才与美丽。
在花非花,雾非雾,轻愁轻锁的异域伦敦,她邂逅了逸世痴情的才子徐志摩,从此悲欢起落,生死歌哭,牵动一生。但缘分只如云水的相遇,爱怨洗尽铅华,学会了随缘,诗人志摩情终《偶然》,《偶然》是绝望后的醒悟,渗入灵魂,依然是痛,却终于知道应该告别。
1924年,在梁启超的安排下,梁思成与林徽因共赴美留学,待学业完成后再行婚礼,1928年3月21日,由梁思成的姐姐梁思顺、姐夫周希哲主持的婚礼,在中国驻加拿大的总领事馆里举行。婚后的两人从此遍访古建筑,足迹遍及欧洲和中国的大江南北,当梁思成与林徽因不知疲倦的对艺术的挚爱持续到生命最后一刻,生命的凝重内敛,爱情的深沉执着及支撑背后的文化精神已在镜头般切换的场景对照中烘托得无以复加。
1954年后,她的病情急剧恶化,完全不能工作,其实,对她而言,自从1945年被医生警告最多只能活五年,生命就已经时时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而奇迹般的坚持到1955年,分分秒秒,都是以精神做支撑,从死亡边缘所努力争回的。1955年3月底,她的肺部已经大面积感染,生命到了油尽灯灭的时候,4月1日清晨6时26分。她静悄悄的离开了人间,走完了她五十一岁的生命旅程,一颗闪亮的文坛之星陨落了。
她代表了整整一代“学贯中西,博古通今,文理相同,具有全面的人文素质的学界精英”,她的离去也预示着她的具有创造力的黄金年华的结束,但我们不会忘记——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