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摩天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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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城  夜里11点48分  火车站出站口

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廉价白衬衫的女孩儿,手拖大大的旧行李箱,背着一个被东西撑得有些变了形的黑色双肩包走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矗立在夜空中,闪着五彩霓虹灯光的高高摩天轮。

“有一天,我也上去坐坐!”女孩儿开心地想着:“不管多苦,我一定要在这里扎根儿。”

“你是小悠吗?”一个声音打断了女孩儿对这座城市的美好畅想。

“你好,我是!你是大成哥吧?”小悠忙伸出手与面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远房堂兄握手。

“走吧!先回家!”堂兄满脸疲倦,与小悠匆匆握了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边走边说。

因为家境不好,小悠勉强读完了大学。但也让家里债台高筑,为了早点儿帮家里减轻负担,她来到这座首府城市,想找一份好一点儿的工作。

可在就业形式严峻的情况下,再加上没有工作经验,跑了十多天依然没有找到合适工作,小悠捏紧口袋里仅剩的三百元钱,回到寄宿在远房堂兄的家门口,正准备敲门,忽然听到门里传来堂兄媳妇儿也是小悠应该称呼嫂子的女人,阴阳怪气的声音。

“你儿子马上就出生了,这家里还来个吃闲饭的,孙大成!你是不是准备给咱家雇个保姆啊!”

“小悠一个女娃找工作不容易,你就容她多住几天能怎么样?再说,她每天帮你做饭,做家务,你不也能轻松点嘛!不就是多添双筷子嘛!”

“你说得轻巧,每天家里住个穷亲戚,我不得提防着吗?害得我觉都睡不好,我告诉你,如果她再不搬走,我走!哎呦~~~我肚子疼!”

“老婆,你没事儿吧?好好好,不气了不气了,等她回来我和她说,行了吧?”

望了一眼这座陌生城市的夜空,星星淹没在不停闪烁的霓虹灯里,小悠强逼回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敲响了堂兄家的门。

“大成哥,我找到工作了,比较急,明天就得上工,我今晚就得搬走!谢谢你们收留了我这么多天,等我发了工资,给你们买礼物哦!”

小悠慌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不等那个远房堂兄说话,就冲出了门,随手拦了一辆车,等车子启动,小悠就已经后悔了,因为兜里剩下的钱,不知她还能坚持几天,她不该打车啊!

“姑娘,去哪儿啊?”司机的话打断了小悠的纠结。

“去哪儿?”小悠有些茫然,她能去哪儿呢?偌大的城市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望了一眼车窗外不停飞逝的夜景,那座高高的摩天轮依然转动着流光。

“去摩天轮那里吧!”小悠和司机师傅说。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摩天轮的灯光给了她温暖的感觉,也或许是她在书中看到的那句话:“摩天轮每两个格子之间的距离是恒定的,永远也无法改变!”

但小悠还是想坐上去看看,当自己蜷缩在那小小的格子中,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随着格子缓慢爬上最顶端,小悠抬眼望着这一城灯火璀璨,好像又有了勇气。她擦干眼泪,尽情俯瞰一城的风景,告诉自己:“别放弃!”

等走下摩天轮,小悠已经梳理好自己的情绪,只是奔波了一天,肚子有些不争气地咕咕叫,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路过一家蛋糕店,隔着橱窗仿佛都能闻到那香甜的味道,她却一次也没舍得吃过。

小悠望向温馨的小店内,见柜台前一个阿姨正连比划带猜地和一个外国人艰难地沟通,那个外国人也很着急,但显然他们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Excuse me, can I help you?”小悠走进店里用流利的英语与那个外国人沟通起来,原来是这个外国人想亲手为朋友做一个生日蛋糕,想租用一下这个阿姨的烘焙屋,外国人的朋友此刻正在对面的摩天轮上,所以他才着急。

经过小悠的翻译,柜台里的阿姨这才弄懂了外国人的意图,高兴地答应了,把她领到烘焙屋后,阿姨忙和小悠道谢,并给小悠倒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

有些时候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才更容易让人动容,小悠捧着散发热气的奶茶,不禁鼻头一酸。

“哎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那阿姨发现不对,关切地问道。

“阿姨,你这里招工吗?我……无家可归……”小悠硬着头皮苦笑问道。

看着小悠拖着的行李箱,阿姨立刻明白了小悠的处境,也不多问,拍着手说:“招!我还怕我这小店,留不住你们年轻人呢!”

“真的?谢谢阿姨!我叫小悠,那个我可以暂时住在店里吗?我……”小悠实在是没办法把自己的窘迫说出口。

阿姨善解人意地说:“这样吧!你看我这店小,给不了你多少工资,我就住楼上,目前就我一个人住,你可以和我同住,工资抵房租,行不行?等你以后找到更好的工作,咱们再另说?但你在店里一天,阿姨就包吃住!”

其实也说不上为什么,见这姑娘的第一眼,阿姨就觉得有眼缘,早把“不许别人动他东西”的儿子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办法!谁让她一催婚,那小子就背上他的相机跑得不见踪影呢!

“行,谢谢阿姨!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可以开工!”不管怎么说,这个夜里她不用露宿街头了,小悠放下行李,手脚麻利地帮那个做好蛋糕的外国人打包,虽然还有点找不到材料的手忙脚乱,但不影响手上的速度。

每天都能看到那座摩天轮,对于小悠来说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可以提醒自己不忘初心,永不放弃!只是想起家中的负担,小悠知道自己还得加倍努力才行。

因为学东西快,又勤奋,小悠每天小店开门前就可以把小店打扫好,让阿姨也轻松了不少,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阿姨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小悠,要是自己有这么乖巧又能干的的女儿多好!

在小店工作的日子无疑是快乐的,小悠不仅心灵手巧,帮阿姨设计了几款不同样式的蛋糕,还和阿姨研究了几款新口味,一时间小店生意红火得不得了。

可一个电话就把小悠这难得的快乐时光打回原形,就像住在童话里的灰姑娘,突然被夜晚十二点的钟声惊醒。

“小悠啊!要不……你还是回家乡吧?”母亲的欲言又止,让小悠立刻就明白了,肯定是要债的那人又上门闹了,那个一心想要挟恩图报的男人,当时并不是真的想借钱给她们家,而是以债务要挟,要毕业后的小悠与他成亲。

老实了一辈子的小悠父母,面对这人的无理算计,做不出撕破脸的做法,但又舍不得女儿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所以才让小悠来投奔堂兄。

挂断电话的小悠,紧抿双唇,望着对面的摩天轮发呆,是不是所有的幸福都像坐这摩天轮一样,从顶点终会跌回原点?

“小悠,有人订了一份蛋糕?就在对面摩天轮入口,你去送一趟吧?”阿姨呼唤小悠。

“哦!这就去!”被拉回思绪的小悠忙应着,心里觉得有些愧疚,轻声在心底对阿姨说着:“对不起!”

或许这是自己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单了,自己不可以太自私,有些债必须自己去还的。小悠心事重重地提着蛋糕,以高大的摩天轮为背景的等待,显得有些无奈。

只是转动的流光,闪着梦幻般的光芒,小悠抬头望着摩天轮转动一圈又一圈,好像所有的梦想都变成了夜幕一样黑沉。

“你甘心吗?”小悠问自己。

“咔嚓,咔嚓……”相机按动快门的声音,惊得小悠回眸,眼前一个一身休闲装扮的男人用镜头对准小悠快速地拍了几张照片,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你好!抱歉,因为看到你眼中有故事,所以忍不住,就拍了!”男人伸出手,递过来照片。

小悠木然接过,看到在那座璀璨灯光的背景下,自己像个想要踮起脚尖觊觎糖果的孩子,真的觉得有些刺眼。好像那照片直接触碰到了灵魂一样,让自己有种无所遁形的渴望。

“哦!是你点的蛋糕吗?”小悠突然想起自己今晚的最后一单,来掩饰自己的失态。本来想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嘛!

“这个老妈,真是会搞事情,不就是变相让我相个亲嘛!还非说什么让我帮人姑娘介绍工作,还安排这么个送蛋糕桥段!”男人无奈地笑着:“不过,这个姑娘的眼睛真的很好看!不输这满天霓虹耀眼呢!”

“坐摩天轮吗?”男人突然对小悠说:“据说在顶端格子许愿的话会实现!我请你,抵蛋糕钱,怎么样?”

男人只是觉得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就是该笑着,不该盛满忧伤。

“好!”鬼使神差地,小悠没有拒绝,就让这座城市的开始是这座摩天轮,结束也是这座摩天轮吧!但是有些开始就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番外:暗夜里的摩天轮有璀璨的灯光,带给漂泊的灵魂以温暖。

“摩天轮的格子是不是也很有安全感,你所有的软弱淹没在夜晚的霓虹里,偏偏被我发现了!”男人也就是蛋糕店阿姨的儿子,对依偎在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的小悠说:“可是你就先答应我的求婚呗?体谅一下我是大龄剩男啊!其实有些债我希望你一辈子都欠着才好!我这可不是挟恩图报!”

男人一边宠溺刮着小悠的鼻子,一边可怜兮兮地说着最美的话语。

“不管!反正我现在比你挣得多,很快哒!”小悠傲娇地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想着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窘境后,并没有以施舍的姿态直接借钱给自己,而是帮自己想办法贷款还上了债,很好地保护了自己的自尊,并一步步引导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自己怎能不爱呢!随着摩天轮的格子缓缓上升,幸福好像也在向自己靠近!还好自己没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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