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算了,是我自己。抑郁症七年,终于止步在第八年。
哭过,咆哮过,离家出走过,被车撞飞过,放学路上被坏人追过,也曾亲眼目睹亲人接二连三的离世,也曾在夕阳西下的某个角落里静静等待一个永远让我失望的人,也曾在多年前的某个大年三十的雪夜里,坐在雪堆上看月亮,家,回不去,耳畔传来的是阖家团圆之后的欢笑声,还曾在多个大雨滂沱的雨夜投身雨幕,没伞的孩子就该拼命奔跑,不是吗?
我的童年止步在九岁。九岁后的天空都变得灰蒙蒙的,既压抑,又沉闷,如果天空是一块毛巾的话,拧一拧估计会拧出水。每一个抑郁症患者,都有一个打不开的心结。心病不是一天养成的,它被一点一滴的失落,绝望喂养,慢慢壮大,直到有一天,你的躯壳再也放不下它了,它开始控制你,排挤你,直到有一天,它将撕裂你。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发狂颤抖,内心的恐惧能将黑夜填满,好像一个在野外溺水的人,周围荒无人烟,你只能自救,可是你在水中央,周围并没有浮木让你抓,甚至连一颗水草都没有。挣扎吧!绝望吧!可以选择把头埋进水底,就这么睡去,可是在黑夜中待的太久,我怕黑夜。如果可以,我想在阳光下死去,我不要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黑夜里,我是个胆小鬼。
现在要做的,就是拼命地望向河岸,我知道它很遥远,只有一个小点。可是我好想过去,水太冰了,冻得我不停瑟缩,岸上会有火吧?岸上会有太阳吧?岸上的世界是彩色的吗?我好想看看。
我拖着一副残破的身躯向前划,水花一片一片打在身上,像是刀子在削骨头,因为我身上已经没有肉,只有皮包骨了。那又如何,就这样,走两步,歇三步,一直走一直走,不曾停歇。
两岸的世界渐渐明亮起来了,从黑夜,到黎明,树木花朵渐渐有了气色,尽管它们并不鲜艳,耳朵渐渐可以听到鸟鸣,听到水声,水好像不那么冰了,世界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可怕了。
我兴奋起来了,更加向往岸上的生活,我一鼓作气,更加拼命地向岸上靠近,挣扎着。终于,岸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们好像是在集市上,我看到了五彩缤纷的棉花糖,看到了绿油油的油菜中夹杂了一朵黄色的小花,看到了小船从桥底穿过,两侧垂柳在河畔梳洗着头发,看到了太阳被蜗牛牵着慢慢走了天空的中央,看到了身边的鱼轻轻地张嘴,把水中的云朵吞进肚子里去了。
这时,一个人慢慢从桥上踱步下来,她看到了我,渐渐地,更多的人看到了河中的我,她们鼓励我,她们向我伸出手,看着她们殷切的眼神,我好像又充满了力量,就剩一点点了,我可以的,我冲她们一笑,然后手脚并用的向着她们而来,在最后一丝力气即将枯竭之前,我握到了一双手,很温暖,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温度,我不由得笑的直打颤,眼泪都被笑出来了。
阳光洒在身上,好温暖,空气带着成熟的麦浪的气息,钻入鼻孔,夹杂着棉花糖的甜,还有烤鱼的香气,我感觉到饿了。
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如果你也曾感到绝望,你关闭了家门,房门,请给心门留一条缝隙,等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世界不会就此昏暗,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如果你感到失落,请你抬头看看,天上星河璀璨,你是人间的理想。如果你想就此放弃生命,请你看看岸边,上面的人在向你伸手,嘴里说着:“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