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是中国从传统走向现代的过渡时期,男女关系仍严重不平等,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虽然很多军人亦曾在军校里接受比较西式的教育,但民国军人仍多风流倜傥之辈,娶多一两个女人实常见之事。
本人曾有旧文披露旧桂系陆荣廷开了个庞大后宫。陆荣廷乃山贼出身,思想守旧,可以理解。然而继之而起的新桂系首领——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其实亦不遑多让。
白崇禧只有一位太太,但其一生亦不乏风流韵事。黄绍竑在20年代刚平定广西之后驻守南宁,因与乡下发妻分隔两地,竟一度一蹶不振而借酒消愁,进而寻花问柳、常卧烟榻。部下吕竞全等帮他物色了一个女子中学生蔡氏,据说黄绍竑很快捣毁烟具,从此精神焕发。中国大陆变色之际,黄绍竑投共。据说他曾拜托在香港的张发奎:自己若有不测,请张代为照顾自己的女人和子女。张发奎问:你的女人及后代到底有哪些?黄绍竑无法回答......
至于新桂系的首脑李宗仁,其一生亦先后有过三位妻子。论知名度,最广为人知的是郭德洁夫人,其次是李宗仁晚年再娶的女护士胡友松(影星胡蝶的私生女),最后才是正妻李秀文。客观来说,李宗仁确实有负于自己的正室,在通篇《李宗仁回忆录》中,李宗仁几乎没有提过李秀文的名字。
李秀文本身是个文盲,性格随和老实,于1911年与李宗仁成婚,但婚后李宗仁因军事长期在外,李文秀大部分时期只能独守乡下的闺房。男人这种动物,独身时间一长,下半身便“发痒”,1924年李宗仁便娶下郭德洁作“平妻”,当时郭氏仅仅是桂平女子学校学生。(ps:在这100年来,女学生总是成为中国权势者的把玩物和消费物,唯一不同的是,一开始玩女中学生,后来变成女大学生)
男人想风流快活自然是本能,但总得找个好听的借口。李宗仁认识郭德洁的经过大概有两种大同小异的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李宗仁去桂平县女校参观,偶尔“看到两位年纪较长的女学生”。第二种说法,是桂平县女校学生某次列队游行,郭德洁就在队伍之前掌旗。这天李宗仁刚好躲在城门楼上偷看美女,对于领头的郭德洁,便“多看两眼”,“一看之下,便再也忍不住了”。在以上说法里面,李宗仁身边都有一个“拍马屁的营长”,此君心领神会,乘机对李宗仁说,“旅座,你太太有了孩子,难得在身边照料你了,何不多娶一位夫人,也好随时照应,有个伤风咳嗽,头晕身热,要茶要水的也方便。”于是”忍不住“的李司令便抱得美人归了。
对于丈夫另觅新欢,李秀文自然感到满是冤屈,但是她具备了传统中国女性的典型特质——逆来顺受,既然丈夫的风流是无可奈何之事,她只能把冤屈吞进肚里:
“那时我还年轻,如果说我要撒起泼来,也未尝不可让郭氏难堪一下,不过这只给外人当把戏看,作为饭余酒后的笑料而已,实际是出了丈夫的丑。何况,德邻(即李宗仁)对我尚有其朴素而又坦荡的感情,他从来不曾使我过不去,我又何必当众去使他为难呢?我的息事宁人的态度,更得到丈夫的敬重。”
曾有人取笑她说,大夫人你是太过老实厚道了,若是总司令去哪里你跟到哪里,她老郭敢拿你怎么样?总司令总不会不给你面子的。李秀文却说:“我就跟你们不一样,把男人当作个宝贝。女人非跟牢男人才活得成?我不跟丈夫十几年,也不见我少一两肉,照样过得日子。他可更尊重我。我从来不因丈夫娶了老郭而哭哭闹闹,哭有什么用,男人会更看不起你。如今我不哭不闹,见了面,有讲有笑,他倒怕我三分。他心中自已有数,我何苦白费口舌呢?”
李秀文如此以退为进倒带来意外的“收获”。几十年后,李宗仁竟语重深长地对李秀文说道:“我过去飞黄腾达,一半是由于你的宽容与忍让,你事事忍让,又常使我良心不安。......你忠厚善良,胸怀大度,无私无欲,无怨无忧,使我为国效力,无后顾之忧......我在长期奋斗中,体会到了你的伟大,我之所以终身敬重你,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妻子,而是你的伟大!”
当然,李秀文毕竟也是个正常的女人,有时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抱怨男人的花心。有一次她跟堂兄、表弟一起吃饭,面对这两个有钱之后纳小妾的男人,李秀文借着酒意笑道:“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心眼的,在家种田倒老实,出到外面便变了个样,不做什么官还好,做了个一官半职的,身边便非得有人照应不可,不然的话,有个伤风咳嗽,要茶要水,也多有不便了。”
跟老实巴交的李秀文相反,郭德洁有主见,好交际,活动能力强,具有新时代独立女性的特点,李宗仁时常把她带在身边,出席各种社交场合。早在北伐时期,郭德洁就做北伐女子工作队队长,和李宗仁一起到赶赴前线,亲自救治、照顾伤员。据李宗仁回忆,1926年蒋介石在长沙主动与他换帖(互换兰谱)结拜。那张帖子写在红纸上,除书有生辰八字和誓词外,末署“蒋中正”,还附有“妻陈洁如”。而李宗仁回帖时,末尾署名“李宗仁,妻郭德洁”。抗战时期,郭德洁组织妇女救国运动,发表抗日演讲,创办桂林难童教养院、桂林德智中学。李宗仁竞选副总统时,郭德洁更是四出拉票,握手、送礼、请客。郭德洁长期在李宗仁身边抛头露面、四处活动,可以想像,久而久之当然没人想得起李宗仁在乡下还有一个元配。
李秀文深知自己各方面都难比郭德洁,在她的回忆中,自己唯一的优势只有命中“旺夫”。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村里的算命先生曾对父亲说过:“你这个女是个贵人,福寿过人,不但夫荣妻贵,且是两家人的福星......”后来李宗仁家来提亲,派来的媒人也说,男女双方八字十分配合,不但大吉大利,而且是夫荣妻贵,相辅相成的一对好八字。
李秀文与郭德洁,一静一动,一个代表传统,一个代表现代。不过在广西人看来,二人终究是正宫与侧室的区别,二者名分不可紊乱。李宗仁在家排老九,作为正宫的李秀文在家便被称作“九嫂”,郭德洁只能被称“郭嫂”。郭氏对此非常不喜。在桂系军政人物集中的桂平,李秀文才是各色司令夫人、领导太太们的“领袖”,被尊称为“大夫人”。平日太太们请酒,必请李秀文坐首席,敬酒也必先敬李氏。初时郭德洁也常一齐去,后来郭德洁大概也自觉没趣,但凡李秀文出席的酒宴,郭氏一般不去,反之亦然。
如果说郭德洁有什么比不上李秀文的事情,那就是她终生不曾生育,而李氏却生下了儿子李幼邻。在过去的社会环境里,生不出儿子的郭氏更不可能“撼动”李秀文的地位了。郭德洁曾为此心急如焚,差点就要找唐生智宠信的巫师“顾和尚”,要同这个“顾和尚”的房中单独相处,斋戒两日。抗战初期,郭德洁待在香港,当时她一度发起胖来,似乎怀孕了。不料某天打麻将时,她的衣服里竟掉出一个大棉垫,陪打麻将的太太们只得装没看见。到1938年,郭德洁突然多出一个叫“李志圣”的儿子。有趣的是,李氏一家始终坚称李志圣是李宗仁的亲子。但李志圣母亲的真实身份却至今不明。
作为共事一夫的两个女人,李郭二氏难免有小冲突。1942年,李宗仁母亲逝世,李郭二氏都要守灵。跪拜时,李秀文在前,郭德洁在后。有次郭德洁忽然跪到在前头,她的手偶尔撩拨打中李秀文,李氏瞬间大怒,把郭氏的手挡开,瞪了对方一眼说:“你放规矩点!”从此外间便传说正宫打了侧室......
又如在1944年春间,白崇禧母亲九十大寿,全国军政人物、社会名流皆来庆贺,就是没有亲自来的也托人送寿礼。李秀文亲自送了一幅寿幛,没想到却惹来郭德洁的不快。当时白府忘记挂郭德洁的寿幛,却挂起李秀文的。郭氏见状竟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白夫人说:“你们把她送的寿幛挂起,不挂我的,这不是侮辱我么?”许多人劝道:“白府管事的忘了挂是有的,知道了挂上不就得了,何必大动肝火呢!”但郭氏不屈不饶,弄得寿堂人声鼎沸。李秀文看在眼里,只是在远处淡然说道:“我才没那么小气呢!我连李夫人这个称号都让给了她,还去介意这幅寿幛!如果连我送礼的份儿也要让,那就算我没送好了。”这次白老太太生日,多数寿幛都是军政要人以夫妻联名的方式赠送,只有李宗仁一家是丈夫、正宫、侧室分别赠送,自然又引起人们的一番议论了。
解放后,李宗仁与两位妻子都一度移居美国。但李宗仁主要还是与郭德洁同住。在美的郭氏依旧豪爽、大气,能操英文与洋人应酬,能开汽车“横冲直撞”(李宗仁只能乖乖做乘客)。李秀文还是老实地跟儿孙一起居住。1966年,郭德洁随李宗仁回国后不久便死于乳腺癌,时年60岁。李秀文却回到广西安享晚年,于1992年逝世,享寿10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