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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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丹丹在睡梦中醒来,拧亮床头的小灯,坐在床边,将两只脚伸进拖鞋里,迷迷糊糊地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拐向卫生间。
“你好吗?”卫生间宽大的洗漱镜里发出声音,丹丹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浅粉色丝质睡衣,一头弯曲的长发,一张惨白的脸庞和大大的眼睛。但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开口说话。
丹丹下意识地转身向后看,卫生间不大,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丹丹惊呆了。
“你是谁?”丹丹对着镜子说,声音有些发抖。
“你问我是谁?我是谁?你不知道吗?”镜子里的“丹丹”很不友好地反问她,语气中带着埋怨和委屈。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到我家来的?怎么穿和我一样的衣服?”
“你不觉得咱们长得很像吗?”
“是,很像。你想怎样?”
丹丹吓得急忙转身回到了卧室里,“嘭”地把门关上,又上了锁。
丹丹躺在床上,床头的小灯发散出柔和的光。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太诡异了。也许是自己糊涂了,也许是自己在做梦。丹丹自己安慰着自己,不去多想,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丹丹去卫生间时,想起了晚上的事情。她用抹布在洗漱镜上擦了又擦,心想昨天晚上自己是真的糊涂了。
晚风微微吹动着浅粉色的刻花窗帘,这是丹丹和妈妈都喜欢的颜色。丹丹房间里到处都是粉红色,一种温馨的颜色。房间书桌的上方挂着一幅油画,画框是石膏仿古雕花的,画面上是两株并排在一起挺拔高直的常绿乔木,苍翠的针状树叶,像云层一样层层叠叠,树上还星星点点地挂着一些小红果子。两棵树的树叶交织在一起,如同亲兄弟手拉手一样。这幅画是妈妈亲手画的。妈妈叫它“生命之树”。或许是这两棵树的绿色给粉红色的房间带来了生机。
妈妈在大学里教油画课。丹丹从小身体不好,平常话也不多,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妈妈在丹丹很小的时候就教她画画。
丹丹躺在床上,习惯地向右边侧着身子。母亲坐在她的身边,用她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从胸椎一寸一寸地摸到她的腰椎,摸到她屁股的上方。
在丹丹的记忆里,每晚母亲总是这样抚摸她。她小的时候,甚至很依赖于母亲这样的抚摸,好像母亲要是不摸摸她的背,她就无法入睡。甚至在她五岁时,有一天晚上她和母亲说:“妈妈还没摸我的背背呢。”这件事情,她没有任何印象,但被母亲反复地提起,她不知道是母亲杜撰的,还是确有其事?反正在她看来,这句话加深了她的印象。她曾经把母亲的这种抚摸当成是母亲对她的爱。
随着年龄的增长,丹丹越来越不习惯让母亲再这样抚摸她,她甚至有了一丝丝厌恶感。丹丹将母亲的手拿开,“妈,我都多大了,您还这样摸我。”
丹丹翻了个身,转身面向左边,把后背冲向母亲。
“你多大了,也是我的女儿。”
母亲在丹丹的身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呆呆地看着墙上的那幅画,坐了好一会,才离开女儿的房间,轻轻关上女儿房间的门。
又是一个夜晚,丹丹在卫生间又看到了镜子里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但这次她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并且似乎并不恐惧。
“嗨,你好吗?”镜子里的女孩对丹丹这样说。
丹丹看着她,惊叹她的身高、样貌、头发、衣服都和自己是一模一样。
丹丹伸手去摸镜子。
镜子里的姑娘诡异地笑笑说:“你摸不到我。”
“你到底是谁?”丹丹壮着胆子问她。但她刚说完,似乎镜子里的那个人一闪就不见了。只有丹丹自己的映像。她用手敲敲镜面的玻璃,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丹丹很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只是在镜子里。她到底是谁?
翌日,丹丹吃了早饭,像往常一样出家门,挤地铁,走在繁华的大街上,来到一幢19层的大厦里。丹丹按下电梯上行的按钮,和许多人一起等待电梯开门。
公司同事王丽挤到丹丹的身边。她拉着王丽的手,和人们蜂拥般挤进电梯里。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大办公室里有十几位设计师。一排排的工位,坐满了人。办公桌,电脑,电话,桌上戳着一堆文件夹子,办公桌的玻璃隔板上贴着各色的便贴,记着要做的事情。
丹丹从小学习画画,考上了工美,毕业后来到了这家设计公司做设计师。她的工作是做CIS设计。常有客户和她进行电话沟通,提出对稿件的修改意见,她总是耐心地与客户交流,愿意尽量满足客户的要求。
丹丹坐在电脑前,没完没了地修改着客户的方案。一会儿是颜色加深点,一会儿图形做些修改,一会儿又是对LOGO不满意。她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希望自己的作品尽善尽美,希望自己的方案能让客户满意。其实也谈不上是什么作品,只是她谋生的手段而已。
丹丹他们每周一上午开晨会,设计总监会给他们布置新的工作任务,每周四的下午会检查他们的工作进度,再有就是一周一次的作品分析会。除此之外,都是设计师们自己埋头工作。实在是没有思路了,会在会议室兼展览室里翻看过去的案例,从中找到一些设计灵感。
丹丹喜欢她的工作,收入也还满意。她每天的工作都是在电脑上涂涂画画,再有就是和客户通电话。丹丹脾气好,说话的声音轻柔圆润,和风细雨,很少与人争辩,但这样就会增加她的工作量。或许是这个原因,她还没有遇到过找她麻烦的客户。
自从父亲去世后,家里只有丹丹和母亲两人。丹丹经常加班,回来很晚。母亲不用坐班,做好饭等着丹丹回来一起吃。有时饭菜要热上三遍。
晚上,丹丹躺在床上,正准备入睡。母亲又来到丹丹的床前,坐下说:“丹丹,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我好像听见你在卫生间里和什么人讲话?”
丹丹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心里觉得奇怪,但又说不清楚。
“妈,我要睡了。”
母亲没有像往常那样摸她的后背,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一会儿替她把被子角掖好,一会儿又把一个小毯子压在丹丹的被子上,看着丹丹,好像有千言万语。
“妈,您怎么了?”丹丹说着,从被窝里伸出右手,拉着母亲的手。母亲的手柔软而温暖,又有力量。
母亲红着眼睛,在丹丹的脸颊上摸了摸。
“妈,您哭啥?”
母亲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说:“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乖宝贝,晚安!”说着,母亲将丹丹的手塞进被窝里,又将被子的边掖好,在丹丹的额头上亲了亲,关上丹丹房间的灯,退了出去。
“你是谁,干嘛挤到我床上来。”
“别挤我,我快要掉到床底下了。”
“你到底是谁?总是跑到我家里来。”
丹丹从睡梦中惊醒,随手拧亮了床头的台灯,四处打量,奇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她刚才明明觉得有一个人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紧贴着她,还用手摸她。
丹丹大声喊:“妈,妈,快来。”
母亲听到女儿的喊声,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好,踢里踏拉三步并成两步来到女儿的房间。
丹丹扑到母亲的怀里,胆怯地说:“妈,我害怕,屋子里有鬼。”
母亲将女儿抱紧,“不怕,不怕啊,有妈在呢。”母亲轻轻抚摸着丹丹的头。
丹丹的床是一张一米二宽的床,母亲和丹丹一起躺下,母亲把女儿搂在了怀里。
02
在丹丹模糊的记忆里,她小的时候住过一次医院。她不确定,也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
那是间白色的房间,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被褥,人们都穿着白色的衣裤,戴着白色的帽子和白色的口罩。房间里还有种奇怪的味道。
有一天,有六七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围在她的身边,有一个人还搬过她的身体,让她侧躺着,那些人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其中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丹丹脑海里只有这些模糊的画面,别的她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她许多次努力回想这件事情,她觉得她应该是住过一次医院。只有医院里的环境才符合那个样子,那些穿白色衣服的人都是医生护士,那穿黑色衣服的人是谁呢?是母亲吗?那奇怪的味道和84消毒液的味道一样。
丹丹记得,上小学时,母亲经常带她到医院里做检查,特别是在一间黑屋子里做X光检查。
有一次丹丹问母亲:“我小的时候是不是住过医院呀?”
母亲没有正面回答,把话题叉开了。
这件事,在丹丹的心里成了一个谜,一个无解的谜。她后悔没有早一点问她父亲,父亲一定会告诉她的。只可惜父亲已经离开了她们。
公司里有个去外地出差的任务,恰巧是丹丹负责的项目。她和同事王丽一起去了南方。她们白天一起到客户的公司,为客户现场制作方案,晚上两人住在宾馆的同一个房间里。
南方的天气又闷又热,在外面走几步,浑身是汗。两个姑娘回到宾馆都要洗澡。
王丽先洗好了澡,正用毛巾擦头发。丹丹也走进卫生间里冲洗,她洗好后,用毛巾裹着,走到床边换干净衣服,她的后背对着王丽。
“丹丹,你后背怎么有一块大疤?”
“什么疤?”
“一大块,你不知道吗?”
丹丹使劲扭着头想看后背,但她却看不到。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后背有个大疤。
“你用手机拍给我看看。”
王丽举起手机对准丹丹的后背拍了两张,把手机递给丹丹看。
果不其然,丹丹的后背从胸椎中部到腰椎有个大疤,像一个长形的树叶。
丹丹穿了衣服,呆呆地坐在床上。难怪母亲每晚都要抚摸我的后背,原来是为了这个。她想起,有一次她问母亲,她小时是不是住过院,母亲为什么要把话题岔开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住院的事情,不告诉我后背做手术呢,我做的是什么手术,后背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疤?一连串的问题像乱麻一样塞满了丹丹的脑海,让她的脑子无法运转。显然母亲不愿意说起此事,难道这个疤与母亲有关吗?
有一天,在办公室里,一个同事在工作群里分享了一张连体人的照片。大家看了都哈哈地笑,议论纷纷。
“她们怎样生活呀?”
“如果一个搞对象,另一个怎么办?”
“哈、哈、哈!”
“这个世界上真是无其不有,什么怪事都有。”
“你看照片上的连体人还笑呢,笑容多灿烂。”
同事们议论着。
丹丹看了这张连体人照片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取笑这对连体人,有什么好笑的呢?她们的生活有多么不容易,有人知道吗?
下班回家,吃过晚饭,丹丹坐在家里的客厅看电视,她很想再问问母亲她小时候的事情。
丹丹叫了声:“妈。”
母亲正在忙手里的家务,只抬头看了看她。丹丹只好继续翻着手上的电视遥控器,却看得索然无味。
03
那个和她长相一样的人和她吵架,把丹丹吵醒。
那个人站在她的对面,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发型。
“凭什么,要让我让着你,剥夺了我的一切。”
“你什么意思?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你别装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做出牺牲,哪有你的今天。”说着,对面的人掩面哭了起来。
丹丹看到,她流出的眼泪是红色的。
“血!”丹丹大声喊。
母亲听到丹丹的喊声,急忙来到丹丹的房间,把丹丹搂在了怀里。母亲问丹丹在和谁说话?丹丹把近来的事情告诉给母亲。母亲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丹丹很奇怪,忙说:“妈,您怎么哭了?”
母亲用丹丹床头的纸巾擦着眼泪,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说:“你不是有一天问我,你小时候是不是住过医院吗?你小的时候,在四岁之前经常住院,何止一次,你住过好几次呢。”
“为什么住院?”
“做手术。你知道你后背有个大疤吗,那就是手术留下的。”
“我得了什么病要做手术?”
母亲又哭了起来,眼泪一串串地流个不停。
“丹丹你原本有个双胞胎的姐妹,可是她……” 母亲无法再说下去,双手掩面。嘴里喃喃地说:“罪过,罪过啊!……”
丹丹看着母亲这样痛苦,不忍心再继续问下去。
那一夜,母亲和丹丹挤在一张床上。她们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周日,丹丹去了国家图书馆,她查阅了24年前的日报和晚报。她看到了这样一则新闻:
日前,京城某医院成功地为一对连体婴儿做了分离手术。为了确保其中一个孩子存活下来,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这对连体婴儿是从第五节胸椎到腰椎连体的,两个孩子共用第五节以下的胸椎和部分腰椎。这个分离手术难度很大,填补了医学上的空白。……
丹丹注意到这则新闻是那年五月份的,她的生日则是八月份。这是自己吗?丹丹复印了这份报纸,打算找到那家医院去问个究竟。
费了好一番周折,在医院老护士长的带领下,丹丹见到了当年为她做分离手术的年过七旬的老教授。
这位老教授慈眉善目,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头发完全白了,但思维依然清晰敏捷。老教授拉着丹丹的手说:“这些年,我们一直想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丹丹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声一声地叫 “奶奶”。
老教授把丹丹打量了又打量,说:“当初,你的手术一共做了四次,从你三个月大第一次做手术开始,直到你四岁才算做完修复手术。”
老教授让丹丹撩起衣服,看她的后背。她像母亲一样轻轻地抚摸当年留下的疤痕。
据老教授介绍说,不是所有的连体婴儿都能做分离手术,要看两个孩子的基础条件。往往父母都比较着急,希望尽快将两个连在一起的孩子分开。但医院要评估手术的风险性和术后存活的概率,再确定是否要做这个手术。由于分离手术难度很高,涉及到多个科室。如果分离手术只能保住一个孩子,作为父母如何取舍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不做手术,两个孩子只能连在一起,生活中会有许许多多的不便,但是对于生命而言,两个孩子都还活着。如果要做分离手术,有可能为了保住一个,就要放弃另一个。这个结果父母是否能够接受,在感情上是很难取舍的。
丹丹听着老教授的讲述,心里五味杂陈。
老教授继续说:“分离手术的目的一般有两种,一是改善连体儿的生命质量,一是拯救生命。”
“那是不是为了保住我,和我连在一起的姐妹就只能放弃了生命?”
“不是的。手术前,我们进行过多次分析研究,你们两个孩子中,你相对健康些,存活的可能性最大。做分离术,会导致另一个孩子缺少部分胸椎和部分腰椎,只能把胸椎腰椎全部给其中的一个孩子。因为你的那个姐妹在发育过程中,受到了相互的挤压,心脏本身就有先天缺陷。你们的分离手术,既属于拯救生命,也属于改善生命质量。但只可惜要放弃一个。当初你母亲跪在地上求我,要保住两个孩子。”
老教授说着,摘下眼镜,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去流出的眼泪。
“你母亲很难下这个决定,一度说不做手术了。如果不做分离手术,你们两个孩子还能活着,但无法断定你的姐妹能活多久?死亡随时都会降临。即使她的心脏没有毛病,不做分离手术,你们长大了,一个人向前走,另一个人就必须要向后退。到底谁听谁的?将来会造成你们两人从精神到心理层面的割裂与极大的分歧,两个人不能和谐相处。这些都会影响你们两人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一旦一个人发生意外,另一个怎么办?你母亲最后下定了决心。因为我们当时评估,你的姐妹最多活不了两年。”
老教授接着说:“如果为你的姐妹做脊柱修复手术,这个难度太大了,当时我们国家还没有新型生物活性脊柱融合技术,她本身心脏就不好,还要做心脏手术,手术风险极大,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了,我真没有把握保证她能够存活下来。况且……”
“况且什么?那分离手术不是夺去了我姐妹的生命吗?她至少让她先活两年。”
“你什么意思?今天是来找后帐的吗?这个当年都和你父母说清楚了。”老教授有些不悦,脸上笼罩上一片阴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感慨,为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就要放弃生命。这太残酷了。我只是希望我的姐妹能和我一样活着。原来是我欠了她一条命。”丹丹难过地说,声音在颤抖。
丹丹停顿了一会,继续说:“生命都是宝贵的,都是平等的,无论是疾病还是健康,都有活下去的权力。医学技术上的无能为力,导致生命的终止,是件令人遗憾的事情。我没有埋怨您,我只是觉得为了我,我的姐妹做出牺牲,献出了生命。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她。”
“这种手术越早做越好。婴儿三个月前脊骨特别软,三个月后颈部及背部肌肉开始强化,这是脊骨发育的第一黄金期。我们制定了手术方案,和你的父母都做过多次认真的交流沟通,得到了他们的同意。”
“谢谢您,也谢谢我的姐妹。不然,真不知道我们该怎样生活。”
“奶奶,我最近经常梦到她,梦到她和我说话。”
“噢,那是你的潜意识。潜意识会保留在人的大脑皮层里,在不知不觉中,会显现出来。没事的,你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以后就不会再梦到了。”
“谢谢奶奶。”
回家的路上,丹丹想到了母亲,这件事情对于母亲来说太不容易了。她想象着母亲当年为分离手术要放弃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那该多么痛心,虽然姐妹有先天心脏病,但毕竟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呀!母亲如何面对这个二选一的抉择,难怪母亲不愿意提起我当初做手术的事,那是她心里巨大的伤疤。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我是幸运的那一个。我的生命是姐妹给的,她放弃了生命,尽管这个决定不是她自己做出的,她提早离开了人世。
丹丹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习惯向右边侧着身躺着,看来这是她在婴儿期留下的习惯,这种习惯是印刻在骨髓里,印刻在基因里的。还有就是母亲为什么总是抚摸她的后背,原来她的后背隐藏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丹丹躺在床上,看到墙上的那幅画,母亲分明画的就是她们姐妹两人,她们手拉手昂首挺胸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她觉得,她们生死相随,生无悔,恩情难忘,落泪漫天雨;死无泣,灵魂永在,生死永相依。
夜里,丹丹又梦见了她。她穿着和丹丹一样的浅粉色丝质睡衣,对丹丹说,替我好好地活着,一定要活得精彩。在你的生命里,有我们两个人的梦想与希望,一定要精彩啊!
丹丹去了美容院,她让美容师在她的后背,按照那个伤疤纹了一片翠绿色的树叶,一片象征着生命的绿叶。那一根根叶脉是像血管一样,连接着她们两人的心。这是一片象征着她们姐妹情深的绿叶,绿叶衬着红花,她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