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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嘶——滋滋——嘶——”吸尘器的声音被墙壁加上一层闷响,传了过来。
川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一只腿搭在靠背上,一只手臂软面条似的挂在沙发边沿。他听到声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用距离耳朵最近的神经感知:隔壁新租客,是个爱整洁的女人,每天下午都要做卫生。她的吸尘器一定不太好,才会是这种声音……待会儿她就该出门接孩子了。
川像一滩稀泥,继续软绵绵地迷离着。
“砰!”,门锁转动后,隔壁女人噔蹬蹬离开。
川还是只用离耳朵最近的那根神经感知,让身体其他系统继续昏睡。可还是有一根神经不想躺平,让川想起自己这一天还没上过厕所!也难怪,没吃没喝,上什么厕所!
川对自己的清醒显得不耐烦,一个翻身,感觉身体不如想象中轻盈,难道饥一顿饱一顿还能长肉?
莫名烦躁,他起身,半眯着眼去开窗帘。马路上汽车穿梭,那噪音随着光线一同涌进来,川赶紧又把窗帘关到只剩一拳宽,这黑暗和寂寞才让他舒适。
茶几上,啤酒罐和矿泉水瓶东倒西歪,空空如也,川只好把嘴伸到龙头下。几口自来水下去,食道被打开,强烈的饥饿感袭来,他转身去开冰箱,保鲜室只剩枸杞和大枣。川没看冷冻室的肉,煮了最后几个饺子。吃完后碗筷和锅扔进洗碗池。
突然想听歌,歪在沙发上划拉屏幕。推给他的歌单,有两首名为“无业游民”,川的嘴角冷冷地拉向一边,退出程序。
出门前看到垃圾,川想老妈明天下午才回来,明天离开时再扔不迟。
戴上口罩,他甚至感谢病毒,以前明星专用,现在可以拿来掩饰一切慌张、窘迫,和不洗脸。他塞上耳机,并不连接手机,只是为了不和别人说话。失业半年,联系他的人越来越少,蓝牙连不连真的无所谓……
刚出楼栋,隔壁女人接孩子回来了,她生得明艳,一脸微笑,孩子蹦跳着。川移开眼神,拐了方向。
踩屎感拖鞋带着川,在城中村选人最少的路晃荡。又遇到那个大叔,他操着外地口音,依旧骂骂咧咧,满口污言秽语。擦肩而过时,他们眼神一碰,川触电般,慌忙躲开。和这样一位老人的轨迹重叠这么多天,川对自己泛起一种恶心……
被裁员后,川一直找不到理想工作。接件私活儿,设计稿改来改去,生活越发困窘。晚上挤在老同学单位宿舍,白天流浪,这半年东借西凑,他的承受力就快到极限了。
老妈去照顾生病的姑妈,他“潜”回家住着。这舒心日子,明天老妈回来就结束了。
明天,又能去哪里?
不知多少圈,川一个字没说,一处没停留,甚至没有一样东西让他目光聚焦。无人认识的窃喜背后,是孤独与悲哀!
溜达到体育中心,那里很大,人也多,川想进人群又不愿与人太近,很合适!
为了回家不再翻冰箱,他坐在花台上,让饺子消化慢些。看人们跑步、打拳……川觉得他们为了对抗衰老和疾病,不断折腾,都是做无用功。
回家开门时,发现没有反锁,一个激灵,川明白了,他停止推门。
“儿子,妈妈提前回来啰!”老妈明快的声音飞扬出门缝,漾进川的耳朵。父亲病逝这么多年,老妈似乎快乐不减。
川深吸一口气,在口罩里咧嘴,预热微笑。
“妈,姑妈一定恢复得很好!”话出口,川对自己轻松愉悦的声音感到诧异、陌生。
“你看,妈妈就知道你心里惦记姑妈的病情呢!”老妈笑逐颜开,过来看着儿子换鞋,就像欣赏自己的男神,“你回来只吃素菜和饺子,馋吧?妈妈炖肉了。”
川点头,猛然想起凌乱的茶几、沙发和床铺,还有洗碗池……他半拖着拖鞋,慌着走进去。
客厅整齐干净,窗帘大开,天空晚霞映照。老妈开了灯:“客厅已经收拾好,你自己收拾卧室吧!完了来帮妈妈剥土豆喔。”
川虚掩着房门。
广场舞歌声传来,老妈又在一边备菜一边学广场舞。川回过神,小床小房间,也没换过衣服,被子抖一下铺开完事儿。
喝着久违的海带猪蹄汤,老妈不经意拿过川的手机,“叮吟——”是微信到账的声音。
“儿子,姑妈这次手术遇见一个好医生,节约了不少钱。她说妈妈太会照顾人,打架似的,非要塞给妈妈一个大红包。见面分一半,转给你了……别说不啊!用不上帮妈存着就是。待会儿去散步,顺便陪妈妈买菜,好吧?”
“嗯!”川憋回了拒绝的话。他想起以前总陪老妈逛超市,总给老妈钱,总买东西回家……
老妈一贯麻利,才半小时,他俩就拧着大包小包回来。老妈遇见熟人,骄傲地介绍自己高大帅气的设计师儿子。
川点头,去一边等着。
姑妈发来语音:“川川,多回家看看你妈!这次发现她精神、体力大不如以前。为了照顾我,又连续熬这么多天。刚出院就走了,她说你今年压力大,赶回去兼职上班。给她路费也不要……”川哽着喉咙听。
第二天,川竟然上午就醒了。
老妈已经出门。
茶几上,一钵热水托着包子、煎鸡蛋和牛奶。旁边一大包坚果水果零食,歪歪扭扭写着“儿子,记得带上”。
手机响了,一个同学约他明天去试试外卖骑手。川呆呆地看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