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二：距离
短暂的归途，如果相遇的路能变长，我们可以走到地老天荒。 ——题记（2）
夜晚，放学后，末班的公交车。
羽冰安静地坐在自己专属的角落，默默地望着窗外霓虹闪烁，他的手臂搭在栏杆上，手指微微地摇晃。
他的余光不禁意地瞄了一眼站台，突然，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大步跨上了公交车。
“是他？”羽冰有些不知所措，脑海里回想起前几天晚自习结束时的荒唐一幕。
从那天起到现在的短短几天，羽冰几乎没有和云海说过话，云海也在心理暗自庆幸。
其实当时他们俩都没有想清楚，事后都责备自己的冲动。
尽管他们俩每天照例的客套与寒暄，但没有人提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
云海一上车，便看到在空荡的车厢里，最后一排靠窗户的角落坐着一个看似瘦弱的身影，脚步也是微微一滞，旋即向着那道身影旁边的那个座位走去。
突然感到一阵微弱的风刮过，羽冰抬起头，正看到云海正疾步向自己走来，他也轻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会要来的……
公交座椅微微向下一晃，又即刻恢复了正常。羽冰装作没看到身边那高大的身影，眼睛继续看向窗外。
“喂。”一个声音轻轻地响起，羽冰感觉有一只壮硕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旋即把它推开了。
“你这样不理我让我觉得好难受啊……”云海的声音中透着一些失望。
“为什么你会坐这班车？”羽冰试图岔开话题，同时也有些疑惑地问道，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云海的家和他家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啊？是这样的，我的父母出差去了，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怕我会弄出什么乱子……所以他们让我放学以后去我的姑姑家，而我姑姑家就是在这个方向。”云海解释道。
“呼……还好，还好。”羽冰自言自语道，幸好云海不是以后都走这条路了，否则自己就这样面对着他该有多尴尬啊。
“什么还好？”云海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没什么。”
气氛又凝滞了许久……
“对了，我问你，那天你是认真的吗？”云海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终于抛出了这个不能搁置的问题。
“我不想说……”
“不行，不然今天我不让你走。”云海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我……唉，当时我有一些不理智，因为我没想到你也是……所以说当时我被惊到了。”羽冰脸上流露出一些慌乱，他已经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
“我可以好好对待你的。”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能给我什么呢？你用什么来打动我？”羽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也是整理了一下心绪，不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我……我可以陪伴你的，你每天一个人走，难道不觉得寂寞？”云海也有些着急了，声音不禁提高了一些。
“嘘！”羽冰把食指放在嘴唇之间，他可不希望这样的事被别人听到，“我习惯了一个人，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我可以保护你的，我可以像哥哥一样保护你……你的委屈可以说给我听,我可以给你最厚实的肩膀！”云海压低了声音，但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许多。
“像哥哥一样保护我？”羽冰的心头犹如被重锤狠狠地击打了一下，他的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羽冰的爸爸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他和他的姐姐是被妈妈一个人带大的。羽冰很懂事，他也经常帮他的妈妈分忧。
但是他的姐姐很强势又很小心眼，动不动就会发脾气，每次都要羽冰忙着安慰她，事后姐姐还反过来欺负他。
而每次当羽冰遭遇了一些难过的事情，却没有任何人帮助他。他的妈妈告诉他要坚强，但是羽冰从来不知道该怎么把那些伤心的事消化掉。久而久之，羽冰只能把自己的痛苦和委屈都深深地藏在心坎。
他没有什么朋友，他只能在深夜里用自己的泪水洗刷掉这些令他痛苦的事。
欠缺父爱的他曾突发奇想过：自己要是有个哥哥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他可以在哥哥的怀里任性地胡闹，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他，因为哥哥会一直保护他。
他明白，这仅仅只是幻想，所以他必须让自己坚强，他把自己内心想要被保护的渴望深深地埋了起来。他伪装成了无所谓的模样，变成任何人都不可逾越的高墙。他的保护色已经如影随行地跟着他，再也摆脱不掉。
云海的这句话正中了羽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羽冰呆呆地转过了头,紧紧地盯着面前那张略显圆润却又让人觉得很舒心的脸庞，颤抖地说道：“真的会像哥哥一样吗？”
云海也发现了羽冰情绪的转变，他抓住了这个机会，坚定地说道：“一定会的！”
云海的大手猛地搂住了羽冰的肩膀，羽冰这次并没有反抗，任由自己的身体靠在云海坚实宽阔的怀里。
“哥哥……”羽冰依旧在喃喃自语。突然，他的手猛地搂上了云海的脖子，将头深深地埋在了云海的胸口间。那股浑厚无比的男子气息让他渐渐平静了下来，却还是在微微抽泣。
云海的心有些疼，这个平时冷冰冰的人竟然会脆弱得如此不堪，没想到他的心里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他一定经历了很多痛苦吧……云海的心随着羽冰的抽泣而跳动着，他把他搂得更紧了……
几天后。
两个年轻的身影走上了放学的末班车，他们没有在车厢前面停留，而是往车厢后方走去。
“为什么你总喜欢坐后面呢？”云海问道。
羽冰淡淡地道：”习惯了，坐在后面能让我觉得有安全感，我也能更好地思考问题。”
他们缓慢地坐到了车厢最角落的那个位置。屁股还没坐热，云海便感觉一个圆圆的硬物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你……”云海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羽冰。
“你说过的，你会守护我的，像哥哥一样……”羽冰头也不抬，使自己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他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么舒心，天塌下来也有人帮他扛着。
“哈！”云海笑了一声，随后把另一只手伸进了羽冰的腰间，轻轻地抚摸着。
“对了，阿羽，我父母明天就出差回来了……”云海有些失望地望向羽冰，他不喜欢“冰”这字，所以就喊羽冰“阿羽”。
“哦？”羽冰的脸上似乎闪过些什么，旋即又暗淡了下去，“没事的，我们每天在学校不一样也可以见面嘛……”
“对啊……”云海说着，突然双臂一张，紧紧地搂住了旁边的人儿，低下头去，嘴唇轻轻地落在了羽冰的额头上，然后顺着羽冰白嫩的脸颊，缓缓地滑到了他的耳边，“可是我舍不得就这样分开了啊……”
在车厢角落并排而坐的两个人，互相地依偎着，羽冰把头搭在云海的肩膀上，云海把头轻轻地放在羽冰的头上。谁也不知道，一副如此甜蜜的画面就在角落里呈现着。
…………
云海下车的地点在羽冰之前，公交车缓缓地停在了站台边。
“我走了哦。”云海轻轻地推了推怀里的人，唯恐碰坏了他。
“哦……”羽冰内心有些挣扎，尽管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但是有云海陪伴他的这几天，他觉得特别安稳踏实。
每天在车上，他和云海都会互相倾诉他们俩内心的想法，他们的感情在交谈中越来越深，羽冰已经把云海当做了自己的精神寄托。
羽冰的过去对云海来说是一个谜，这几天，云海也大致了解了羽冰的性格。羽冰是一个外表坚强，内心却十分脆弱的人，他从来不会向人倾诉，当然，他也没有朋友。
“再见……”羽冰对云海轻轻地道。
云海转过头，嘴角轻轻上扬，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关怀，随后稳健地走下车去。
羽冰静静地望着窗外高大的身影向夜幕深处走去，突然觉得眼睛一酸。即使知道明天在学校依旧能看见他，却产生了一种无法割舍的感觉。
只见那与夜幕融为一体的人影肩膀一转，伸出他那宽厚的手掌，对着远处摆了一摆。见状，羽冰也伸出手，想要告别，却发现手触碰到了坚硬的车窗玻璃。
那好像是现实与梦境之间的阻隔……
他们回家的路交汇在了一起，如果这个距离能够无限延长，也许，整个世界的路都不能够满足他们……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