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冬月下旬,顽皮的秋天还迟迟不愿离去,江淮大地也因为秋天的顽皮而有了另外一番景象,以往对秋很敏感的白杨,此刻还有不少上面挂着橙黄的叶子,兴致勃勃的在冬日的季节里,扮演着秋天的角色。浑然不知此刻节气已快到了冬至。而今年冬至过后三天,就要进入腊月了,进入腊月就是年,2019年过年的时候就要来了。
春节,我更喜欢说成过年,因为小时候过年的味道还深深地留在脑海里。
我小时候在皖北的农村长大,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过年不仅仅是孩子们最惦记的事,连大人们也是郑重的对待。
日子只要一开始进入腊月,农村的过年就开始了。赶会办年货是必不可少的,(赶会,是皖北特有的一种叫法,)不管有钱的没钱的,年货都是要提前计划着的,家里的锅碗瓢盆,有需要换的,农村人都喜欢在过年的时候来置办,甚至是家里的洗脸盆,毛巾也要赶到过年再买新的。还要寻思着自己家有多少亲戚,需要做多少次像样的饭菜。最常见的比如干海带,蒜黄,荨瓜(西葫芦),青辣椒之类。买来放在家里的麦节囤里(一种用小麦杆做成的,盛放事物用,可以起到保温作用)。这样拖拖拉拉一直到腊月20前后,放了寒假的孩子也会陆续被带到会上,回家时都是一脸的幸福模样,有的添了一双新鞋,有的扯上几尺布料放在裁缝店,定做一条裤子或是一件心仪的上衣。
过了腊月20,过年的味道开始弥漫在农村的每个院落里,需要花钱置办的年货都是精心计划的,剩下的一大部分还要利用自己家现有的东西,炸蕉叶子,熬麦芽糖,叠糖,蒸馒头,蒸芡子,每一项都是大工程,尤其是蒸馒头,老家的风俗,从年三十到正月十五,这半个月里面不能蒸馒头,所以人们会在过年前把这半个月需要的馒头一起蒸出来,我家每年蒸馒头都要准备两天时间,母亲会在前一天就把发面用的引箹头(一种原始的发酵面粉用的),放在一个大盆里捣碎,加入温发酵,发酵的过程要持续两天,然后在一个傍晚的时候,再用发酵的引箹头和面,因为需要很多面盆,往往都是两三家的面盆集中在一起轮着使用,轮流着蒸馒头,和面时还要把白面和杂粮面分开。和好的面还要经过一夜的再发酵,一直到第二天早饭后,面粉发酵完成,母亲便开始做馒头,案板上撒上干面粉,把发酵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反复的搓揉。我和姐姐在十来岁的时候也能做这样的事,但是这的确是个体力活,姐姐还曾经意味深长的说过,总于明白为什么农村那是都希望家里有个男孩子,就是因为有些活就需要男孩子才能更好的完成。
妈妈做馒头的动作是非常娴熟的,两只手规律的做着搓揉的动作,一个个馒头就这样活灵活现的摆满了案板,第一锅都是白面的馒头,因为第一锅的馒头要首先拿出来八个,放在堂屋的桌子上,听母亲说,这是要先敬神,这样来年才能保丰收。拿过敬神的馒头,其他的要放在院子里架起来铺好的席子上,我们兄妹四个,就围绕着席子,看着冒着热气的,雪白的馒头,嘴里不停的咽着口水,这些白面的馒头都是过年时候用来招待亲戚的。好不容易等到第二锅馒头出锅,第二锅基本上都是掺有杂粮的馒头,也有的会做成花卷,也就是一层白面掺一层杂粮面,刚出锅的花卷也是很诱人的,至少外面也是雪白的,母亲会挑出面团两头的花卷给我们吃,这里的白面要多一点,然后会看着我们兄妹写满幸福的脸,继续忙着手里的活。我们兄妹也会在渴望的食物占满味蕾以后,陶醉在过年的幸福中。
我在吃饱小肚子之后,也会偷偷的把父亲买来过年的鞭炮找出来,打开一盘,解开头上的结,拿出两三个,跑到门口去放。村子其他的方向也会此起彼伏的响起爆竹声,偶尔也会有冲天猴“啾”的一声飞向高空。趁着父母在忙,我更会大胆的把爆竹多拿出来几只,偷偷的溜出家门,找几个小伙伴一起比试着谁家的爆竹更响亮。我们也会恶作剧的把一个爆竹,插在狗狗的粪便上,点燃了以后赶紧跑开。然后和小伙伴一起傻傻的开心的哄笑着。即便偶尔会有飞来的粪便溅在身上,也没有一点不开心的表情。忙碌的父母自然顾不上我们,我后来总是在想,其实父亲一开始就知道我偷拿鞭炮,也知道我们小伙伴在一起的恶作剧,只是这时大人们开心,小孩子也开心,因为这是过年。我们的童年,就是用这欢乐的年味做标记,伴随着日常的点点滴滴,串成了记忆。
别离家乡多年,记忆中的土墙瓦房以消失殆尽,经济大环境的发展,时刻也在影响着故乡的变化,条件好的人家,早已经是二层小楼房和高墙院落,即便是没有盖楼房的人家,也是红砖灰瓦院墙整齐,路边的沟渠水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脏乱,只有村外的几片小树林,还保留着原始的野性。想起前几日,尝试联系多年未曾见面的两个发小,计划这个春节约酒。我们三个都是从小一起光屁股洗澡长大的,初中毕业后他就结婚生子,现在都是抱孙子的身份了,虽说是多年未见,也很少联系,一旦联系起来大家都还是当年的那种情份。
我计划着这个春节要回老家一趟,计划着带多少酒,还要为发小的孙子带上礼物,,计划着会遇到什么人,该说些什么话,一切都等待着春节的到来。
快过年了,又要过年了,更加留恋起孩时的过年,和那个撒满欢乐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