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世界

这是我的世界

它只有一个门

就在天上

黄昏像是孤独,绝望地病下去。

当光线渐渐褪去温度,我的身体开始冰冷。我抽烟喝酒,打开窗户将黑色的窗布撕碎扔向天空,我眼睛感觉到沉重的疲惫,密集的血丝里,有无尽的疼痛。

天空像火燃烧后的灰烬。有红色的风筝在眼里寂寞飞行。我第一次这么真切地观察它,如此鲜红潮湿,像愤怒而绝望的血液。

我像个被遗弃的童孩,独自立在这幢破旧的两层楼房里,天空下,这幢老楼更加倾斜和落败。时间逼近黑夜,我总会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世界里只剩下孤独。

我想起一个人,她冷漠却妆容精致的脸,像开在水中冷艳的紫莲。水一样缠绵的手指,红色的嘴唇,头发上的香味,发丝粗糙如同缺乏水分的稻草。我想象她在我身上如同猫一样地妖娆爬行。她仿佛是热烈的火焰烧灼我的胸口和喉。

我颤抖,我感觉到她的皮肤轻易地就让我沉迷。她的呼吸轻微却带着压迫。我企图用灼烈的酒来刺激自己,让自己暂时舒缓,并狠狠地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一点也不疼。

其实我知道,我的孤独就像是一场大病,无药可救。

窗外稀薄的阳光变得淡红,在我眼皮上流过,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睡了过去。也许是太累了,我好久没这样睡过,仿佛沉入水中,一切都安静了。

醒来已是黑夜,我睁开眼看到屋里昏暗的光线。这是老旧的灯泡发出的光,似乎还带着岁月发锈的味道。我想起这盏悬挂在屋里的老灯应该是我搬进这栋两层旧楼房就存在的,到现在已经六年了。它就像是得了风寒的老人,光线总在持续不久之后变得虚弱。

它的光透出这栋老楼,如同浑浊的眼。在夜里观望着四周寂静的野地。这是在城市偏远的荒郊,无尽的寂静,夜里总会有浓重得像血一样的雾气,仿佛重一点的呼吸就能闻到死亡的味道。

这里有无尽的寂廖,我早已习惯。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我站起来感觉头有点疼。酒精的刺激让我变得敏感,我开始抽烟,廉价的烟草味道是辛辣的。

有时候我想过,如果让我一天不抽烟的话,我一定会死去。因为烟已经成为我血液里的一部分,它已经成为我心跳的支撑,我呼吸的来源。没有烟,我的手指会更加寂寞。

楼下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我又想起那个人。她的脸,她的唇,还有她的手指。

她就在我的楼下。单身女子,有许多男人。不同的男人开车过来找她,送她礼物,亲吻她抚摸她,却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带走她。

在我眼里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在现实的社会中夹缝求生,自由穿梭在暗夜里一切灯红酒绿之中。生活矛盾,内心贫穷却身着富有。其实她更像是没有生命的幻觉,美丽却没有价值。

她只是为了别人的需要而生存的动物。我时常做梦跟她有过激烈的缠绵,她寂寞的身体没有太多语言,她懂得如何填补男人内心的空虚和孤独。我在满足一切之后亲吻她的唇和肌肤,我问她,你是为我的需要而生存的吗?

这仅仅是出现在我的梦里的场景。我知道梦境可以制造出最真实的假象,却也是人最真实的内心想法。梦是黑暗的,它属于夜里,所以当它面对一切现实时都显得太虚弱了,轻易地就隐藏起来。

然而有时候,人伪装疲惫的时候,内心也会在阳光下毫无保留地暴露。

我走下楼梯,光着脚。木质的台阶地板有着沉闷而空虚的声音。如同我此时的心情。

她在门口抽烟,倚着墙壁。

她的头发是扎起来的,用发带随意绑着。她看到我时脸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我看着她把烟抽完,扔到地上摁灭。

她头顶的灯光灰暗而摇晃,带着一些脏。她的指甲和她的嘴唇一样艳红,像红酒一样。她重新把眼光放到我身上。我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与她对视。她的眼神冰冷,我却热烈。

她突然笑,弯腰把凉鞋脱了,拿在手上。她的动作像一种妖娆的动物,带着挑逗。她对我说进来吧。然后转身进去。

我随她后面,关上门。

如果需要描写,那种经历就像一场远游,肆意行走,有过湖泊的柔水荡漾,也有枯草的寂寞衰竭,山丘的起伏跌宕,原野的辽阔无边,最后淹没在一场大雨里,熄灭了所有热情。

醒来已经天亮,房间里有灰色的光线。我开始观察这个异常简单的屋子。一张床,一张梳装台,一张衣橱柜。她正坐在梳装台前面化妆,逆光背对着我。

她说,醒了就回去吧,我还有客人。她依旧背对着我。

我坐起来,看到镜子里她的眼睛,此时的我已经不敢再直视她的双眼。我发现现实跟梦境确实有太大区别,现实的我还是会为自己的犯错而羞耻。我说对不起,然后沉默地穿上衣服,走的时候我发现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像在嘲笑我的天真。

两天后,我发现她的死,被陌生的男子分尸带走,装在黑色塑料袋里,血肉模糊。我把她的房间锁上,钥匙装在她门口来不及收下的衣服口袋里,或许不会有人知道,这里住过这个人。

(报纸报道:某市郊区的废弃楼里发生一起凶杀案,据现场调查分析,被杀女子曾被囚禁多日,并分尸装至塑料袋中,男子死于自杀,口袋装有该房间钥匙,有明显精神分裂症,现场无第三人出现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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