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起脚尖,
更能接近阳光。
易小峰篇
谢小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被困在四中房山校区长阳镇长泽南街。大雨已经没过了小腿,道路已然被淹没,路边的饭店里,商店的窗户上趴着各色行人,他们的眼睛里都有着一样的恐慌和迷惘。我夹杂在混合着汗水和雨水味道的人群里,瞅了一眼离我十米不到,那台陪着我风雨飘摇的小电驴此刻也孤零零的呆在激流中岌岌可危。那个30立方厘米的橡胶框子里此刻正躺着几十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快递。
而我只能默默的祈祷,祈祷里面不会有什么贵重物品。
因为,我赔不起。
两个月前,我还是一名塑料厂区的保安。每天无所事事的关门开门。带领我的老保安已经在那里干了五年。他说,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虽然工资不高,好在稳定。想想也是实在话,上一次工作就是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连公司大门都进不去了,老板因为偷税漏税公司被封了。到现在还有两个月工资没有领到。
我在那个塑料厂干了两年,每天时间固定,工资固定,连每天上班的人也固定。因为塑料厂会有一定的有害气体刺激对女性有害,所以厂里连个老大妈都看不到,比我在新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两年的当兵生涯还惨。
连撸管都没有幻想对象了。
谢小艺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像我当兵期间谈的那个女朋友,只是当时我确实没有心情听。
10分钟不到,消防官兵已经筑起了人墙。
餐厅里孩子的哭声,妇女的吼骂声,有老头吹牛,“你是没见过2012年那场洪峰,两小时眼睁睁看着一条路变成河,死了七八十个人呢,看这趋势,怕是有当年的气势啊。"
我又是一阵烦躁,明天还要赶清早加班,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叫谢小艺又打来电话,可以听到她那边很吵,预计是一个酒吧,我可以想象得出她一定是一张红彤彤的脸,因为她软绵绵的说,“人的一生只有短短84000秒,而这一秒,你在接我电话,真好。”
我突然就没了脾气。
因为她哭了。
那一瞬间我竟然手足无措,从当兵时的女朋友和我分手,迄今我都没有谈过。太久没有和女性打交道,我已经忘了如何去安慰一个女人。
我有点慌神,我说,“你别哭了,我抱不到你。”
她不说话,却哭的更大声了,哭声混杂着哄闹的人群和激烈的音乐一起强奸着我的耳膜。我都举累了,正想换个手,她却又挂了电话。
我没有时间细究她此种行为背后的深意,因为雨水没有想象得持久,老天只是痛快得撒了一泡尿,然后如无其事的离开了。
我被人群推嚷着出了餐厅。
还好,我的小毛驴还算够坚强。里面的快递却无一幸免。
我叹了口气,“这个月工资估计泡汤了。”
这声叹息穿过这闹哄哄的人群,随着浑黄的水流逝在地下沟里,没留下一点回音。
谢小艺篇
林致把我困在这个82平方的公寓里,我没有朋友,他也不允许我养狗。
他只是每个月在我的排卵期过来呆两天。
他不知道的是,每次事后我都偷偷的吃避孕药。
我贪恋他给我提供的比原来好上百倍的生活,也陷入如果失去价值,我又将一无所有的恐慌。
林致找我时就明确说过,他要我帮他生养一个孩子,需男孩。林致已经快50,他老婆我见过一次,五官小巧 ,妆容精致,体态均匀,可以看出有认真的在保养。
林致真的看不出来是一个快50岁的男人,他有每天健身的习惯,迄今还有4块腹肌。
曾经看过一篇博文,说,岁月对待女人和男人是不公平的。同等年龄的男女,女人的衰老速度是男人的1.2857倍。也就是说,20岁的女人,和25岁的男人相当;30岁的女人,和38岁的男人相当;40岁的女人,和51岁的的男人相当;49岁的女人,和63岁的男人相当。
所以,我能够理解林致他老婆的恐慌。
林致除了生活必需,每个月给我一万块现金,一张限额五千的信用卡。
在他眼里,我就只值这么多。
跟着林致之前,我还是一个流水线上每天重复着同样工作的普通女工。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每个月躺在床上打一炮月挣一万。
我的确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我清楚我和林致之间不过是场交易。他需要年轻身体壮实的我给他生养一个儿子,我依靠他给予我的金钱过上我穷极一身也享受不到的生活,我无力抗拒,并为此沉沦。但当他说今天有事不过来了的时候,我还是分外难过。
林致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过来了。
我在房间里无所适从,我循着快递单拨了一个叫易小峰的快递员的电话。我挑着快递的各种刺,企图在其他事物上博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说,“小姐,我只是收了一个快递,途中经过空运,陆运,中转,送快递,你快递破损和我有毛关系啊。”
我说,“不行,我就要找你。如果不是你去收的快递,就不会有我收到烂了的快递的糟糕心情。你是我坏心情的源头。"
我知道这个样子的我,一定是个神经病,所以易小峰挂我电话也是再正常不过。
我学着电视里的那些女人,把自己打扮的浓妆艳抹去酒吧买醉。林致从来不允许我碰酒精类的物品,殊不知,他不在,抽烟喝酒我都学会了。
酒精麻痹着我的中枢神经,让我的大小脑都不听使唤,我想要给林致打电话,最终还是在通话记录里随便拨了个陌生号码。
我说着不曾说出去的心里话,在嘈杂的人群里哭的肆无忌惮。
第二天,我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前一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只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的16个未接来电。
那个号码说,“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来你的城市来看你。”
我疼痛欲裂的脑袋终于想起了这个叫易小峰的男人。
我在电话里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男人说,“你来我这里,我就嫁给你。"
我给了自己一巴掌,迅速的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
天下年轻人都是一样苦,穷困和孤独才是常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局,只能靠自己解。
我又要向林致解释我为什么换掉电话号码了。
谢小艺哭的时候,让我想起了我的前女友。
她哭着说,“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的不是你。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的也不是你。我快乐的时候一起分享的也不是你。”
她说,“都不是你,以后也不需要你了。”
他当兵前,她说愿意等他,只不过两年而已。结果,两个月都没有撑过。
女人是多么害怕寂寞的生物啊。
当谢小艺哭着说,“你来,我嫁你。”我的心还是温热了。
哪怕,我知道她只是酒醉后的玩笑而已。
我打了16个电话,那是我欠我前女友的。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牢笼,没有谁是例外。
所以我知道她会很好,我也会很好。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