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夕阳西下,距离小学放学时间已过去2小时。
我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路旁矮屋传出大人叫唤吃饭的呐喊声。望着前路,我的心情从愉悦转为沉重,脚步也一样,家越来越近,小心脏撞击胸腔的速度明显在加快。
家在四楼,只要拐六次就能看到那扇熟悉的门。
家门口,如果有客人来,他们不好意思穿进屋内,一般会把鞋子留在外头。我于心里默念,保佑在最后的拐弯处,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陌生的鞋子。
有奏效的时候,然而不成功的时候更多。后者出现时,我只认倒霉。其实在后期,客人也救不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钥匙,颤抖着插入锁孔,转动,我听到锁被打开的声音出奇的大。
“妈,二姐回来啦!”小弟汇报声从里面瞬间撮到我耳膜。
门推开,我把鞋子脱好放在右手边的鞋架子上,抬头看到母亲就在2米处的余晖下,威武雄壮。
她面无表情,右手指了指房间。我明白她的指示,低着脑袋,从她身边走过,进了小孩房间,把书包放在被书占了三分之一的桌子上,转身从双人床的挂钩上取下一条相对细点的皮带。
“裤腿撸起来!”母亲手里接过我的皮带,命令。
我弯下腰,慢动作回放般地卷裤腿,卷到一半,我斜眼瞧了一下母亲。
“往上卷,快!”母亲义正言辞。
我只能恋恋不舍地把小腿、膝盖、腘窝裸露出来。
只见,皮带在半空划过美丽的半弧,不差毫厘,一下又一下稳妥地亲吻上白花花的肌肤,“啊——啊——”随着皮鞭声一唱一和,我能感觉到皮肤上弹起一道道红色斑纹,接下来几天不能穿裙子了。
这不是第一次,我不再躲闪,眼泪也能忍住。
母亲“严刑”结束后并没有放弃我,会问,“以后还敢不敢晚回家?”
我也不辜负母亲的期待,回答,“不敢了。
”然后把皮带接过来,皮带是塑料做的,或许因为使用频繁,有些掉线掉皮。
我恨不得它赶紧断了,这样家里就没有皮带,就不用吃这种皮肉之苦。那时,我哪里知道,父亲一直都用皮带,我也不知道,家里的跳绳竟是更好的替代品。
说到这里,大家或许能看出点什么:打改变不了孩子的行为。
全家有4个小孩(包括表弟),只有我坚持做到多年放学不按时回家。
90年代初,家里真没啥好玩的。学校就不一样,有同学和我一块玩游戏。
我们女孩子或光脚丫跳皮筋、丢沙包、跳房子,或趴在尘土上捡冰棍棒、抓石子儿、弹玻璃珠、猜字等等,丰富多彩,让人流连忘返,哪顾得上饭和家。
如果同学要回家了,我可以去她们家玩。我甚至能饿着肚子等她们吃完饭,再一起玩。
这有什么呢,玩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等一下又何妨。
而母亲,在傍晚时分,除了买菜烧饭,还要拖地、手洗全家人衣服,她要等我回来吃完饭,好洗碗,洗好澡,好把衣服洗好晒起来,她像陀螺一样忙碌,我却在外面快乐逍遥,不懂得为人着想,耽误正事,还屡教不改。
可是,年少的我,外面的精彩诱惑太大,我无暇以顾母亲的辛苦和殷切希望,皮带的疤痕消退之时就是我再犯之日,周而复始,特别是加入舞蹈队成为重要培养对象后,我心里直呼万岁。
可惜,舞蹈当了两次主角后,因为回家路上经常碰上去晚自习的大姐,母亲让父亲给负责舞蹈的老师打电话,硬是把我从舞蹈队里扯了出来。
我和母亲这个锯子一直拉到五年级,某一天,母亲突然对父亲说,“都大闺女了,再打下去不太好,算了吧。”对了,忘了说,母亲后期委派父亲代她执行“刑罚”。
而,没想到,从那以后,我晚归竟然少了。是难过母亲的放弃,还是不想辜负她的尊重?
不过,至少又说明了一点,不打的效果比打的效果好。
就这样,五年多的挨打经历终于落下帷幕,这些挨打的记忆在日子流逝中,潜入岁月的长河,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那个追求快乐无所畏惧,好了伤疤忘了疼,感到被爱就怂的小女孩,早已长大了,我看到她身上依然佩戴这些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