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谷会盟仪式结束,礼物也送了,盟约也签了,齐国国君准备设宴款待鲁定公。孔子又不干了,他对齐国的大夫“梁丘据”说了一大堆理由。
“齐国,鲁国的传统礼节阁下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会盟既然已经完成,贵国国君却要设宴款待我国国君,这岂不是多此一举,无端多事来折腾贵国的群臣?按照礼制,牛形和象形这样高贵的酒器,是不准许带出宫廷的,而高雅的宫廷音乐也不准许在荒野演奏。假如在宴席上配备使用了这些酒器,就是违背了礼仪;而假如宴席上配备的酒器很简陋,放着精美的酒器不用简陋的酒器,又好比是放弃了五谷而吃秕稗。宴席简陋了,有伤你们国君的颜面;宴席过于豪华,又背弃礼仪而恶名昭著,希望你慎重考虑。会盟之后的宴席是为了发扬君主的威望和德行,假如宴会不能达到这种效果,不如就不要举行了。”梁丘据将孔子的话转告给齐国国君,于是齐国就取消了这次宴会。
夹谷会盟,仿佛搭建舞台,让孔子唱了三场大戏。
第一场是将齐国暗中安排的莱国军队视为野蛮部落,将其恐吓鲁国的行为视为与华夏文化和中土之国为敌,将莱国军队直接逼到了齐鲁两国的对立面,造成的结果是,孔子指挥鲁国军队攻打莱军,齐国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敢伸手帮忙。因为一旦帮忙,就意味着齐国背弃了整个华夏文明和中土之国,迫使齐国国君让莱国退兵。
第二场是将齐国派来演出助兴的侏儒小丑视为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三俗”行为,视为卑贱人胆敢戏弄诸侯国君的越礼行为,并立刻派人当场斩杀了侏儒小丑。齐鲁两国是周朝礼制传承最好最完备的国家,齐国派侏儒小丑来演出助兴,明摆着就是来羞辱鲁国的,孔子心里清楚但不明说,而是将侏儒小丑的行为视为对诸侯国君的不敬,这其中不但包括鲁国国君,也暗含齐国国君。孔子的意思是,这些侏儒小丑的演出肯定不是齐国国君的主意,而是下面那些大臣官僚的主意,齐国国君是懂得礼仪的,不懂礼仪的是那些大臣,所以孔子斩杀小丑的行为,是为了维护齐国国君的尊严和体面,这又让齐国国君吃了个哑巴亏。
第三场大戏,孔子为什么阻止齐国国君的宴会?
前面两场交锋,鲁国无论在道义还是气势上都占了上风,但这还远远不够,还远没有达到孔子的目标。趁胜追击,除恶务尽,孔子要充分利用夹谷会盟这个机会,在政治博弈中取得压倒性胜利,让这一次会盟为鲁国换来更长时间的和平。
于是,他第三次出手。
鲁国开国国君是周公,齐国开国国君是姜子牙,按理说,两个国家是兄弟之国,在传承周朝礼制方面来说各有长短,处于伯仲之间。但孔子要利用这次机会,利用自己熟知周朝礼制礼仪的特长,在道义、气势取得胜利之后,在礼制方面取得第三个胜利。
好吧,你齐国要请客,可以。但是,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酒也不是随便就能喝的。
首先,会盟已经结束,大家各回各家好了,在荒天野地搞什么宴席,明摆着是折腾人嘛。陪着站了一天,你们这些臣子已够劳累了,国君却偏偏还要请客吃饭,不是成心给你们添麻烦吗?
其次,要举行宴席,国君就要使用国君专用的酒器,这是礼制规矩。但是,按照规矩,国君使用的贵重酒器是不允许带出宫廷的,宫廷内演奏的雅乐是不允许在野外演奏的。这个道理,你们不懂吗?
再次,好吧,就算要请客吃饭,如果使用了贵重酒器,那就违背了礼制,如果高贵酒器,酒宴又太简陋,会显得对他国的国君不尊重。你看着办吧。
孔子的言论逻辑缜密,毫无瑕疵,让人辨无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