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随风(12)

小学二年级,我戴上了红领巾。老师说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烈士鲜血染成的。“六·一”那天,面对红旗我庄严地举起小拳头,发自内心地宣誓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就是现在,我也没有破灭对共产主义的向往。那些为共产主义牺牲的先烈我特别崇敬李大钊、方志敏,读过他们的文章和故事,知道他们是真正的共产主义信仰者实践者。后来,我还了解到,我们的民族历史上有着许多先烈,为了国家民族人民的利益英勇献身。有忧国忧民的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有忠贞爱国的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加入了少先队,母亲比我表现得更加激动。因为和我一起上学的同龄人中我最先戴上红领巾,她为我自豪,她的老儿子从小就出类拔萃。看着我胸前鲜艳的红领巾,母亲笑眯眯,揉揉我的脑袋拍拍我的脸颊,以示鼓励。当然,鼓励还有物质的,晚饭餐桌上多了一盘炒鸡蛋,而且香喷喷的炒鸡蛋就放在了我的面前。

参加了组织,各类活动也多起来。有一个活动叫爱国卫生运动。我们一切的活动,都和爱国主义世界革命联系着。

早晨上学,走进教室,门口站着两个少先队小检查员,每个同学经过时伸出手掌,查看洗没洗手,剪没剪指甲。学生不能随地吐痰,每人都必须随身带块小手帕。老师检查教室卫生,要求垃圾桶不能有垃圾,课桌子上不能放东西,黑板上不能有粉笔字。当然,老师上课要写字,下课必须立即擦掉。学校还组织少先队员去火车站打扫卫生捡拾垃圾,人来人往的地方搀扶老人过马路。这些运动都是一阵子。没多久,手指甲就没人检查了,手帕没人带了。同学们火车站也不去了。不再在马路上溜达等着搀扶老人了,每天安安静静地坐在课堂学习文化。

新学期开学,老师给每个学生发了新书。新书发下后,大家急不可待翻开来,前面是目录和彩色图画。我非常喜欢书上散发出的油墨香,不由得将头埋进书页里嗅一嗅,有一种精神的陶醉。从此,我把书籍当做我最诚挚的朋友,终身的伙伴。

拿到新教材,大家首先是翻看一遍里面的插图。以今天眼光看,那时教材的插图远不如现在孩子们教材的纸张质地优良印刷精美,除了封面和扉页是彩色的,图画都是黑白的,内容都是政治性的。大家还是喜欢翻来覆去看,透过它们了解外面的世界。

同学们都在新书封面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姓名,虽然很认真地写,仍写得东倒西歪的。放学时大家急不可待地将新书装进书包,拿回家向哥哥姐姐炫耀。哥哥姐姐们都凑过来翻看,为我们包上书皮。有牛皮纸、画报纸的当然好,但牛皮纸画报纸不易得,就用报纸代替。

过不多久,一个学期过半,新书已不再新鲜、边角翻卷如花瓣时,它又成了我们宣泄情绪的对象。里面的插图多被涂鸦,最常见的是为人物画胡子、画皱纹、画眼镜,个别同学还往上画些让人羞的东西。所以,一学期下来,手中教科书仍完好整洁得极为少了。

低年级我们上的课文比较简单,语文课主要是一些看图说话和儿歌。例如:大公鸡喔喔叫,小朋友起得早,起得早上学校,排起队来做早操,伸伸手弯弯腰,天天做操身体好。

还有:房前屋后,种瓜种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随着升学到小学二年级,课文内容逐渐多起来,除了认识汉字,还讲一些生活道理。我学习过一篇《盲人摸象》的课文:

有一天,四个盲人坐在树下乘凉。有个赶象的人走过来,大声喊着:“象来了,让开点儿!”一个盲人提议说:“象是什么样儿的,咱们来摸一摸吧。”另外三个盲人齐声说:“对,摸一摸就知道了。”

他们向赶象的人说了,赶象的人就把象拴在树上,让他们摸。

一个盲人摸了摸象的身子,就说:“我知道了,象原来像一堵墙。”一个盲人摸着象的牙,说“象跟又圆又光滑的棍子一样。”第三个盲人摸着象的腿,就反驳他们,说:“你们俩说的都不对,象跟柱子差不多。”第四个盲人摸着象的尾巴,就大叫起来,“你们都错了!象跟粗绳子一模一样。”

四个盲人你争我辩,都认为自己说得对,谁也不服谁。赶象的人对他们说:“你们都没说对。一定要摸遍象的全身,才能知道象是什么样儿的。你们每个人只摸到象的一部分,就断定象是什么样儿的,怎么能说得对呢?”

学习这篇课文时,老师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看待事物要全面,不能只看一小部分就轻易下结论。现在我还觉得这篇课文对人们很有教育意义,要兼听则明不能偏信则暗。

我们还学过一篇课文《铁杵磨成针的故事》。

唐朝大诗人李白,小时候不喜欢读书。一天,乘老师不在屋,悄悄溜出门去玩儿。他来到山下小河边,见一位老婆婆,在石头上磨一根铁棒。李白很纳闷,上前问:“老婆婆,您磨铁棒做什么?”

老婆婆说:“我在磨针。”李白吃惊地问:“哎呀!铁棒这么粗大,怎么能磨成针呢?”老婆婆笑呵呵地说:“只要天天磨铁棒总能越磨越细,还怕磨不成针吗?”

聪明的李白听后,想到自己,心中惭愧,转身跑回了书屋。从此,他牢记“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的道理,发奋读书成为一代诗仙。

这是一篇鼓励读书做事要有恒心励志的课文。

三年级老师开始让我们学生写作文。我们认识的字还不多,写起作文错别字很多。一个同学作文写道:我们每人吃了一盆(应为盘)萝卜。“一盆萝卜”的量着实不小,萝卜屁一定会放个不停。但我们班上还有更能吃的学生。一天吃三“吨”(顿):一“吨”早饭,一“吨”午饭,还要吃一“吨”晚饭。我疑心他撑破了肚子了,我们还勉强吃饱饭没挨饿,他一天就吃三吨。但看到另一个女同学的作文,才明白自己下结论过早,强中还有强中手。那同学写到:我们家周围有好多人养狗,一点也不讲卫生,不爱国。今天早晨我刚从家出来,就看见门口有一泡不知哪条野狗拉的屎,大吃了一斤(惊)。

有一天,老师在班里表扬了一位同学,说他这个“青翠欲滴”用得好。下一次交上来的作文,几乎每个人都用了“青翠欲滴”。“教室的门前,有棵青翠欲滴的花”,“我端着青翠欲滴的玻璃杯”,“她穿着一件绿色的裙子,真是青翠欲滴”……有一个男生居然还写:“感冒了,我的鼻涕青翠欲滴……” 。我的作文也用了“青翠欲滴”。我写道:“看着那香气扑鼻的红烧肉,二哥的眼睛早已青翠欲滴”。老师说我用词不当我还有点不服气呢,我亲眼看见二哥盯着红烧肉的眼睛冒着绿光。

我上学了,有文化了,可以看连环画读小说了。学了算术课,我能够帮助母亲算账记账,挨家挨户收取电费了。那时候,享受着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公共自来水大家随便用。用电只限照明,一家一户一盏灯泡,不能超过十五瓦。象征性地交点电费,每只灯泡每月一角钱。一栋平房住户每月轮流收取,然后统一交给公家。轮到我们家时,母亲就安排我去做这项工作。

随着年级的上升,学习的内容越来越多起来。厚厚的语文课本有诗歌有散文有故事,还有一点应用文写作。当然那些诗歌故事都是红色革命教育内容。

我们读的课文具有强烈的政治色彩,通过革命故事拥军故事革命领袖故事传达爱国之情,塑造社会主义的国家形象,巩固社会主义阵营,培养革命接班人。

记得一篇课文,《我们的手》:

我们的手是劳动的手,万丈高山也能搬走;

我们的手是战斗的手,敌人见了浑身发抖;

我们的手是创造的手,前人没有的东西我们要有。

还有一篇课文,《三过黄泥坡》:

前天路过黄泥坡,黄泥坡上野兔多,荒山冷落无人到,杂草丛丛长满坡;

昨天路过黄泥坡,黄泥坡上人马多,男女老少齐开荒,梯田层层遍山坡;

今天路过黄泥坡,坡上姑娘唱山歌,人民公社力量大,荒山变成米粮坡。

在那个年代,红色的通俗歌曲非常盛行,这是那个时代的特色。由于这些歌曲好记好唱,也由于那时候没有其他类歌曲,所以数十年过去,许多人仍然难忘“红歌”。小学时期的课文,其中许多应景诗歌也是这样,通俗押韵,朗朗上口,直到现在还深深印在脑海里。

那时小学课文有一首打油诗,题目是《手拍胸膛想一想》,今天来看,实在是奇文,五十年后我仍能背出个大概。全文大致如下:

在一个秋天的社员大会上,有个贫农社员要退社,一个老汉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老弟呀,你忘本了——

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莫嫌老汉,说话啰嗦。

你钱大气粗腰胆壮,又有骡马又有羊,

入社好像吃了亏,穷人沾了你的光。

手拍胸膛想一想,难道人心喂了狼?

老汉心里有本账,提起账来话儿长。

地主逼租又逼债,担起儿女跑关外。

你爹你娘来逃荒,一条扁担两只筐。

你那时饿得像瘦猴,三根茎挑着一个头。

天下穷人心连心,收留你家在咱村。

一场春雨满地新,来了亲人八路军。

斗争地主把地分,你爹当上农会主任。

他打土匪挂了花,咽气的时候给我说了知心话:

我不长命没福气,孩子们赶上社会主义。

哪想你这阵有了钱,入社脚踏两只船。

棉花脑瓜豆腐心,跟着富农瞎胡混。

他说是灯你就添油,他说是庙你忙磕头。

农业社里千般好,你跟着富农往哪儿跑?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好了疮疤忘了伤。

千亩地里一棵苗,合作社是咱宝中宝。

党的话儿你要听清,心里就想掌上灯。

你擦亮眼睛仔细看,觉悟回头当社员。

这篇课文朗朗上口,同学朗读起来整齐流畅,虽然不理解其中的阶级斗争?倒是特别能背得“你那时饿得像瘦猴,三根茎挑着一个头”, 同学课后念着这一句,相互指着嬉笑打闹,常常取笑瘦的那一方。男孩子们可能因为刚过大饥荒年,饥饿感受太深了吧,同学们几乎都很瘦。

平时就是语文课很差,背诵课文总不及格的学生,这首诗也背诵得一溜一溜的。同学相互争论也喜欢来这么几句诗: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莫嫌老汉,说话啰嗦。攻击别的同学,也加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好了疮疤忘了伤。责骂别人:手拍胸膛想一想,难道人心喂了狼。经典诗句挂在嘴上,除了伟人语录,这首诗引用得最多。小哥平时最怕背课文,居然这篇课文他背得滚瓜烂熟。

如今农村的人民公社早已灰飞烟灭。小时候的课文,能记下来一两句的本就很少,记忆深刻的更寥寥无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篇起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莫嫌老汉,说话啰嗦。”的课文,直到现在还深深印在脑海里。

那时我们的语文课本还有一篇课文叫:《狼来了》。这篇课文也是我记忆深刻的课文。

从前,有个孩子在山上放羊。他看到很多人在山下干活儿,想捉弄一下别人,就故意大声喊叫:“狼来了!狼来了!”山下的人听到喊叫声,立刻跑上山来。可是,山上根本没有狼,是放羊的孩子在撒谎,人们被他欺骗了。

过了几天,人们又听见这个孩子在山上喊:“狼来了!狼来了!”大家又跑到山上去,结果还是没有狼,人们又被撒谎的孩子欺骗了。

又过了几天,狼真的来了。这个孩子又喊:“狼来了!狼来了!狼真的来了”。山下的人听见喊声,再也没有人理他了,结果,他的许多羊都被狼吃了。

《狼来了》是我们在小学里学习的语文课文。大人们教育小孩子不要撒谎,可是有的大人自己却经常撒谎。

现在的语文课本里没有了《狼来了》这篇课文。如今狼来了的故事已经没有人讲了,被人们遗忘了。说谎话的人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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