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未经世事不晓累
王营医院,是淮安乃至苏北的一个综合性医院,这方圆二三百里地,重症与疑难杂症一般的都到这里来治疗。
刘晓天和她母亲,乘坐高沟到淮安的第一班车,还算巧,路上顺顺利利,到院里时,医生们刚好上班。他给母亲挂了个胸外科。
因为来得早,排号第四,他们感觉也挺快的。专家门诊前的值班护士大声喊道:4号,沈桂芳。
刘晓天忙起来,带着母亲走进专家门诊。母亲有点胆怯,大概是没有来过这样大的医院,见这阵势有点拘谨,亦或是疑虑重重,对自已的病七上八下,想搞明白,又怕知道真相不幸。
那端坐的老医生,好象看透了她的心思,说的话直奔她的心窝子去:唉,别紧张,你是什么情况?我们是来看病的,要放松心情,有什么感觉,那里不舒服,尽管说来。
刘晓天把在高沟拍的片子,递给老医生,老医生戴上眼镜,仔细地看了看:你吃饭怎么样?
有点受堵,沈桂芳问:我这是不是癌症呢?
这个要等生理报告出来后,才能给你明确的答案。反正肿瘤是确定,并且肿块已经不小了,需要尽快做手术。
开刀,沈桂芳有些儿吃惊地问:没有其他方法,我可不愿开刀。
开刀是最好的办法,把肿瘤切除。其他方法对人体伤害大。不建议用。
我这是不是癌症呢,沈桂芳似乎想从医生口中得到某种肯定,好为她的绝决态度找来借口与说辞。
这个不确定,肿瘤是良性的,切了也就切了,它基本不再复发。如果是恶性,便是癌症。它很缠手。需要病人密切配合。
麦后行不行呢?
刘晓天见医生这么说,他便开口问,如果能通融的话,我想麦后来做手术。
最好越快越好,她这肿块够大的了。
能不能问一下,这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刘晓天心里是恐慌的,他知道这样大的医院,一动手术一住院,这钱恐怕不会少,而这钱对他而言,可是硬门坎。他手里没有这么多钱。
七八千块钱左右,医生回答。
那我们回家准备准备。你看,后天来行不行呢
当然可以,不过,她这手术越快越好。她这身体,我看还算强壮,不需要怎么样观察准备。好吧!就这样,来时还到这儿来就行了。下一位。
沈桂芳心里不踏实,她越想越有点害怕:晓天,我看我这病不是好病,干脆算了。
你说什么呢?
刘晓天知道母亲担忧什么:钱的事,我们想办法,你就甭多想了。
回到家里,谢红问明了情况,她对刘晓天说:这病拖不得,明天干脆就去住院。
可是没有这么多钱呢?
打电话给大姐,谢红一点也不慌张,她天生就是这块料子,如果不是文化程度太低,她这种办事风格,在公司或工厂一定会被赏识的。谁不喜欢做事敏捷,干练,态度坚决果断不拖拉的人呢。
行,刘晓天出去打电话。哪时候。电话都没普遍,就更不要说手机了。
庄头小店有电话,大姐家打工在南京,刘晓天电话里说,对方便急起来,我明天就回家,直截走医院。
他说要带点钱回来,算他借的。在他看来,女人是嫁出门的姑娘,泼出门的水。自已的父母不在他作应尽的义务内。结果,大姐在电话中训了他一顿:是你妈不是我妈啊!
是的,既是我妈,也是他妈。所以,大姐拿出钱来,自已也不能一文不名。谢红那小伙钱已用了不少,家里这两年的卖粮收入,基本上两个妹妹与杂七八拉的全和了,没有结余。他也不好再向谢红张口,那是人娘家爸给谢红的私房钱。刘晓天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想起了后庄王小甜,平时两家处的不错。并且听说,他家办了一个代款小本子。也用不着,一直就扔在家中。自己何不去通融通融呢。等麦后麦粮卖了,再给他还上便是了。
主意一定,他就出店门后,就直奔后庄而去。
王小甜一个人在家。
她见刘晓天上门来,便戏谑道:你哥没在家,你来找我,想干什么?
刘晓天知道她就是一个爱拿粗的人,也便与她嘻嘻哈哈:大哥在家,我还不来呢!
有种,今天还说了句男人话,王小甜端过凳子,让他坐。
我没空子,来找你有点事。
没事你能来找我?说吧,什么事?
你家做了一个贷款小本子?
不错,你问这个干什么,王小甜收起她那拿粗的面孔,与玩世不恭的态度。脸色中透出警觉与不安。
我妈明天想去王营动手术,钱还差一些,我想借你小本一用,秋后就还给你。
我也不知这小本能不能借给别人用。
应该没事吧,况且秋后就把它还上。
我问问老爹,其实这事要问什么老爹,现在许多事,她比老爹更清楚,但是,她不便于直截了当地回复刘晓天,她有自己的花花肠子。
王小甜老爹从偏屋走出来,她便把小本给他看:如果我们在规定期限还不上,会怎么样?
当然抓你,小本主人是你,你不还钱,国家不找你要钱,找他人也不在理上。
我的天啦,这是那里对那里,刘晓天脑袋嗡地大了。还没借给我呢,就问还不起怎么办的事了,我的天啦,有那么严重吗。我借你小本一用,秋收一过,就还上了。你至于吗,隐隐藏藏的,绕一大圈子。不借直截说,非要费这么大劲干什么呢!这爷俩一唱一和,唱的是那一出呢!
我刘晓天真的就如此不堪了。他也不知说了什么。总之,他仓皇地逃离王小甜家里了。人生第一次向人家张嘴,本以为也不算什么难事,而且平时嘴上都是大大方方,朋友有难,两肘插刀的人。到了节骨眼上,便原形毕露了。人啦,再好的关系,在最需要的时候,才能算数。平时都是虚与委蛇,不可以当真的。
刘晓天跌跌撞撞,象喝醉了酒,东西南北也不分了。晚风像往日一样,从来处来,途经刘晓天周遭,向去处去了。一切均是这么自然而然。旁边有行人走过,他也没有感觉,熟人跟他打招呼,他就嗯哈后,低着头做了贼似地快速离去。
快到庄头时,他一屁股坐在庄头的那棵老柳树下,倚着树干,品味着屈辱的滋味。没钱的难处第一次真正上了他的心头。
(未完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