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时,我总是感觉很自在;作为一名跑者,我必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一个人待着,也同样很是惬意。独处,和孤独,是截然不同的。我独自一人,但当我感觉到好友的爱伴着我时,就不会感觉到孤独。在人群之中,和一些人或者一个陌生人待在一起时,如果那珍贵的心灵相通哪怕只有片刻的遗失,我也可能会感觉到十分孤独。
这是生活中奇怪而奇妙的二分法;彼此的支持是我们不可或缺的,但最终可以依赖的,只有我们自己。没有谁可以在柏油路上接上我们、替我们去跑步,正像没有谁可以替我们活着一样。
不管是和自己息息相通还是和别人心有灵犀,这都是关于相伴的。就像帕尔默这样精彩的说道:
“独处未必就意味着远离他人;相反,它意味着永不远离自我。它不是关于别人的离开——它是关于完全地对自我坦诚,不管我们身处何处、是否有人陪伴。团体未必意味着和他人面对面的生活;相反,它意味着永不失去他人的联系的意识。它不是关于他人的出现——它是关于让自己完全面对人际关系这一现实,不管我们是不是独自一人。”
在南极洲海上的那段时间教会我应该如何在此时此地、利用我们手头现有的一切,把事情做到最好。一旦我们离开了陆地,世界就缩小到只有船那么大的方寸之地了,无法再增加其他设备和人员。我们只有利用现有的东西去做事。身边的人成为我们的世界,紧张的氛围被稀释在每天的生活之中。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们可以在陌生人之中轻易地失去自我,却从那些最亲近的人身边走开、远离。在海上,我们不得不接近其他人,可能互相之间毫无共同之处,但我们学会了关心照顾彼此。别无选择,因为我们活在彼此的世界之中,随着彼此的情绪高低而起伏,也学会了在狭小的空间内如何给对方留出空间。我们观察着情绪的极端:兴奋、幸福、不足、厌倦、沮丧,我们亲身经历了这一切,感觉很是卑微。尽管浩瀚无垠的风景(或者说是海景)环绕着我们,我们却无法挣脱作为人类那美好而又可怕的限制。
我们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的孤身一人,尽管周围的人可以给我们支持的力量和善意的鼓励,但其实我们还是只能完全彻底地依靠自己。没有谁能代替我们奔跑,没有人能够代替我们付出努力,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从起点跑到终点,一步一步踏出这条路来。这就是生活。
也许,唯一重要的是我们给予彼此的力量和勇气,以及接受他人传递给我们的支持和鼓励;因为这是唯一剩下的了。
“每天跑个百英里(160km),这才是生活。”传奇般的超级跑者安崔森如是说。
长距离的赛跑当然会反映生活,它拥有同生活一样的高潮和低谷,有时会让你觉得轻松愉快,有时却会让你感觉那么努力拼搏仅仅只是为了站直不趴下;也会有和众人分享的时刻,以及感觉孤立无助的那些瞬间。
但比赛相当简单,在那个时刻你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如果有变数的话,也仅仅只有些许的变量:我们的身体情况、健康状况、备战情况、精神状态、幸福指数、气候因素以及路线和地形地貌。也可以把这些因素再细分,但这些变量都可以归结为环境和我们的身体与意志所带给我们的影响。
但是,生活呢?生活是另一种情况,它更为纷繁复杂。尽管我们会庆祝自己的独立性,尽管我们有着令人羡慕的自立,我们还是有社会属性的,我们要和他人打交道,只是采取的形式不一样。我们对不了解的人无能为力,我们无法掌控他们会如何反应、如何解读、如何表现、如何行动,也不知道他们会怎样相爱、怎样生活。所以,生活复杂多变,充满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