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心里只有你自己的一个人,家里不管有什么事,只要想让你帮帮忙,你都会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可是别人有什么事,你是从来不耽误的。哪怕老婆孩子生病你都可以不管。晚上偶尔在家吃饭,你也不会陪孩子一起做作业的,而是要出去散步,也不会带着我们,因为嫌我们走路太慢,拖你的后腿…..”
这是N年前太太写给我的一张便条,我当时看了很惊讶,本以为自己每天在外打拼,好不容易到家后卸下面具舒坦一下自己,却原来在她们心目中,我是那么地不负责任。我记不得当晚有没有失眠,只知道从那以后,我一直在改变。这张纸条,当时也许是被我郑重地夹在了某本书中,却慢慢地随着时光的流转,忘却了它。
直到昨日随手翻书,突然就在某本书中看到了它。再看里面的内容,依然是那么刺眼,虽然已过去多年,太太当时愤怒而又无奈的心情,跃然纸上。
还好,我已经不再是彼时的那个我。和当年的不顾家庭相比,我已经硬是把自己修炼成了一个好儿子好老公好父亲。
其实当年也不是不顾家庭,只是我自小的教育环境,一直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勇往者胜。及至工作,又逢在外地打拼,每日里自然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只有到得家中,才会把那疲劳的样子,一股劲地往外泄。有时候累得紧,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儿。若太太或儿子不识相地打扰,难免语言上会起些冲突。本以为家庭是自己的港湾,却没想到港湾里也不是风平浪静。斗气多了,反觉得自己委屈,做男人真难,在外像孙子,到家还得像孙子。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修身持家治国平天下。仿佛人一出生,就被赋予了历史使命,带着沉重的责任感,每日里勇猛精进,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只怕稍一懈怠就落伍于人。即便是后来事业有些小成,为了拓宽人脉,为了提升自己,为了修炼内心,又在专业学习与本职工作之余,开始其他的尝试。不管是了解新知识还是培养新爱好,总之每天充充实实,铆足了劲拚命地去做。还美其名曰,活出自我。
只不过修身地同时,忽略了,还有“持家”二字。
婚前的花前月下,遇上婚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自然只能存于记忆中。家既然组成了,就不再是一个人的事。大大小小的,买菜烧饭涮锅洗碗,没理由只能由太太一个人去做,更没理由让她一个人去担当。再有了孩子,论及教育问题和每天的作业辅导,更是一地鸡毛,乱七八糟。不说也罢,徒增心酸。
我是遵从慎独的人,从小就以自律为要求。每天的计划排得满满,从早到晚,一格一格地列好,严格执行。若其中的计划被打乱,心里总是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这样的打乱,往往是常态。打乱的原因,自然来自家庭。我本以为,活出自我,就是对自己的负责,同时活出了自我,改善了家里的情况,也是对家人的负责。却因为太太的那张纸条,让我发现,除去活出自我,家人需要的东西还有很多。你以为是活出了自我,她们却认为你是活在自我中。
就是从那时起,我慢慢学着改变。然后我就发现,家人要的其实并不多,也就是隔三岔五陪太太逛逛街,周末下厨烧几个菜,或是和儿子一起做作业踢足球背背唐诗和宋词,又或是提前上床焐热被窝、熬点姜茶红枣给太太补补身子什么的,实在是小事而已。
也正是这些小事,使我们这么多年下来,虽谈不上琴瑟和鸣,但至少遇着风雨时,也是一起携手微笑面对。
昨日重见纸条,再对照自己现时的模样,想想以前的时光,由不得发一声感慨。活出自我,是追求;不要活在自我中,是责任。这两者之间的度,无论如何把握,总有股牺牲的味道在其中。看看和谐的家庭合影,再摸摸久不锻炼的肚皮,想想也是值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活出自我,不要活在自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