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时代·楚国的辉煌与衰落

公元前706年,时任楚国大佬熊通讨伐随国。

随国人觉得委屈巴巴:“我无罪!”

毕竟当时周王朝治下的游戏规则里,要讲究师出有名,且不说周天子并没有赋予你楚国像齐国一样,拥有讨伐诸侯的权利,就算赋予了,我老随一没上房二没揭瓦,你干嘛打我。

熊通说:“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

这个回复,在千载而下,我们读来,仍然觉得掷地有声,一点毛病都没有:我是蛮夷,我不讲道理,我小弟多(我有敝甲),我就想打你,要我不打你也行,你去跟你老大(周天子)说,我也要做老大。

于是随国人只好去找周天子说这回事,周天子当然不同意。公元前704年,熊通听到这个回复后,很生气,说:“我自尊耳。”于是自己单方面宣布称王,开始和周天子平起平坐,史称楚武王。

楚武王在位五十一年,死后儿子楚文王即位,楚国在汉水流域取得空前的霸权,如《史记》所载:“楚强,陵江汉间小国,小国皆畏之。(楚文王)十一年,齐桓公始霸,楚亦始大。”

从此后楚国成为了一个刺头,动不动就征伐一些小国,楚成王时候,周天子表示很生气,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于是决定赐给楚国一块祭祀用的胙肉,说:“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惹不起惹不起,求你好好地在南方当老大吧,别来中原搞事情。楚国表示,这可是你说的,于是向东、南疯狂扩张,灭掉好多周王室的小弟,史载:“于是楚地千里。”

楚国的扩张,引起中原的大佬们的注意。齐桓公以霸王之态,带领淮泗之间的小国们,率先兴师问罪。楚国也委屈啊,蹦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成语:“你齐国在北方,我楚国在南方,我楚国的牛和马发情了,也跑不到你齐国去找老伴,你跑我这来凑什么热闹?”

齐桓公毕竟不能说我也是蛮夷,于是找理由:“你们楚国,怎么不给周天子供奉苞茅了,天子都没法过滤酒里的渣滓了,你这是成心要噎死天子吗?周昭王来你们楚地旅游,怎么没见回去啊?信不信我打你啊?”

楚国于是一边调部队,一边先认怂:“没供奉苞茅是我们的错,周昭王的事,得问汉水的老百姓啊。您齐国这么伟大,又有道德,我小楚一直很佩服的啊。可是您一定要打架的话,我们楚国只好把方城山当城墙,汉水当护城河,陪您走两招。”齐桓公一看,点子挺硬,未必打得过,而且这老流氓竟然和你讲道理,可怕可怕,不打了,于是和楚国结盟,回去欺负其它小诸侯国去了。

齐桓公死后,诸子不肖,齐国一极独大的国际格局一去不复返,宋襄公想继承齐桓公的霸主地位,召楚国来开会。时任楚国大佬楚成王很不开心,于是按住宋国在地上一顿摩擦,并俘虏了宋襄公。宋襄公死,晋文公重耳回国,晋国动荡的国内政治环境结束。

从此晋楚两强争霸的国际新格局展开。

楚国最先试图确立在中原的霸权,伐宋,于是晋文公率师救宋,晋楚两国,在城濮大战,晋文公退避三舍,首开“兵者,诡道也”的先例,大败楚国,确立霸权。

楚庄王当上楚国大佬,任用叔孙敖,伍举,灭了国内屡掌相权且不大听话的若敖氏,国力大涨。于是北伐位于河南的陆浑戎,兵锋直指周天子所在的洛阳,并在洛阳郊外举行大阅兵。周天子派王孙满慰劳楚庄王,楚庄王询问象征天命的九鼎的大小,潜台词是,要是搬回我楚国去的话,重不重啊,好不好搬啊……王孙满表示:“周德虽衰,天命未改”,你楚王问九鼎的轻重,为时过早。

楚庄王看这次事情没搞成,于是又出兵讨伐郑国,郑国老大表示这夹心饼干当地宝宝心里苦,于是肉袒投降。晋国一看不得了,曾经的小弟竟然改换门庭,于是出兵攻楚,晋楚邲之战爆发,晋国大败,士兵们争抢渡船,先上船的挥刀乱砍,船里被砍下的手指头都能捧起来……

之后晋楚你来我往,打打闹闹,另一块夹心饼干宋国终于受不了了,牵头召开了次国际会议,提出和平共处几项原则:申明除了秦国和齐国,我们其他国家都是小弟,同时向您晋、楚两家大佬上供好不好。晋楚争了这么多年,彼此国内问题也是一堆一堆,于是顺着梯子就下,表示很好啊,盖章签字。

这样的国际大会总共开了两次,史称“弭兵之会”,晋楚双极的国际格局正式确立。而晋楚两国也走过了辉煌,逐渐滑向了衰落。晋国之后一分为三,楚国被晋国扶持的吴国大败,先大佬楚平王的坟都被挖了,之后吴国又被越国灭,泗水流域出现权力真空,楚国趁机东扩。之越国衰落,楚灭越,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进入了战国时期。

战国初期,各国纷纷变法,楚悼王任用吴起变法,《史记》称“于是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诸侯患楚之强。”然而好景不长,悼王早卒,楚国守旧势力疯狂反扑,甚至在悼王葬礼上,射杀吴起。吴起死前,伏在悼王的尸体上,所以守旧贵族因为损伤先王尸体,被夷灭三族七十余家,使得楚国能够微改颓态,勉发生机,然而这一老大王朝,暮气已深,后继诸王,也不能像秦国变法一样,从根本上改变现状,所以错失了唯一一次成为超级大国的机会,转而不可遏制地衰落了。

然而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战国中后期,楚国仍然是对抗秦国的最大力量之一,多次担当合纵的老大——纵长。楚怀王贪小利而不顾大局,好了伤疤忘忘了疼,多次被张仪、秦王玩弄于股掌之上,身死他国。

公元前230年,即秦王嬴政十七年,秦国展开灭国大战,开始攻灭东方六国。公元前226年,即秦王嬴政二十一年,秦灭楚之战拉开序幕。公元前224年,即秦王嬴政二十三年,秦将王翦、蒙武率六十万大军伐楚,于蕲大败楚军,斩杀楚将项燕。公元前223年,即秦王嬴政二十四年,秦军破楚新都寿春,俘楚王负刍,楚国灭亡。

这一老大王朝,从熊绎筚路蓝缕,受封于楚蛮之地,到武、文王横行汉水流域,再到庄王问鼎中原,到悼王锐意图新而中道崩殂,再到怀王昏庸颟顸,最后楚王负刍身虏国灭,泱泱八百余年的历史,波澜壮阔,同时为中国文化贡献了一大堆的成语以及楚辞这一瑰宝。千载而下,让人由怀感慨,无限神往。

《史记·项羽本纪》载:“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公元前209年,在楚国灭亡15年后,陈胜吴广在原楚地上揭竿而起,项羽、刘邦等楚人,成为秦末反秦势力的中坚力量而登上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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