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伯离开我们两年多了
他对我们这些孩子很严格
却总被理解成思想守旧
他的想法很简单
好好学习
好好工作
好好生活
学习的时候不要花心思谈恋爱
工作的时候不要花天酒地
生活的时候不要好吃懒做邋遢
那年高三
快放寒假了
快过年了
大伯生日快到了
快了快了
大伯却一病不起了
不是突然的病倒
是蓄意的接受
大伯早就知道病了
早就知道有这倒下的一天
可能比他想象的快了很多
肝癌
那年六月份
他总是感到肚子疼
有时候会疼得很厉害
家人说去医院看看
有一天
他说去医院检查
自己去的
那一天
他回来说是感冒了
吃点药就好了
后来
他没再说肚子痛
只是他不愿说
他只是说好想吃这个那个
所以他经常上街
去吃他想吃的东西
做他想做的事
去他想去的地方
更加疼他的两个的孙女
直到有一天
身体痛得受不了
站不起来了
终于去了县医院
那一天
所有人都震惊了
只有大伯似乎早有料到
只有他知道
第一次去医院检查
回家的路上
他把病诊断书
丢了
家人即生气又难过
没过多久
转诊遵义医学院
不久爸爸也外地回来了
大伯的意思
我们都知道
大伯是怕这太多太多的医疗费
对于这小城镇的一般家庭
十几万块
是巨大的压力
可能也想
活了60年
也差不多了
大伯每天在病床上输药
家人每天都在交医药费
亲戚帮助
或邻里朋友借
探望的人离去
平凡的一句关怀
总能让人觉得温暖感动
2016.1.10
爸爸带我去医学院
满是各种味道的走廊
让人压抑
或许是关乎生命的地方
透着些严肃
大伯依旧躺在床上
大伯妈和堂姐们
就在床边服侍着
眼里尽是伤心和劳累
大伯的皮肤很暗黄
瘦了好多好多
精神也不好
眼神也柔弱了不少
就想夕阳永远没有晨光的活泼
没有中午的严厉
有的是更沉默
更加瘦弱
可他还有些埋怨
说
我在读书
不要耽搁学习的时间去看他
我说
今天是星期天
不用上课
我来看看您
看着大伯的样子
疑问怎么就这样了
俩三个月前还是家里最严厉的人
突然就无力得让人不能接受
我们离开时他说
专心学习
考个大学
伯妈姐姐们送到门外
爸爸安慰他们
不要担心
费用的事他们兄弟们有办法
让她们安安心心的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俩姐姐就禁不住默默流了泪
有最亲人的不幸
舍不得
有普通家庭承担不来的压力
尽管种种
依然要尽最大的努力
去接受去解决
之前我在学校
不得知这些事
他们也不会跟我说
我只知道
大伯病了
不知道病得如此重
学校的冬天总是那么冷
还是世界都一样冷
依是要早早起床
去教室自习
有一天晚上
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一个刚出生的小孩
新的生命
叫我莫名有些担心
第二天午休时间
我打电话给爸爸
我问他在干什么
他没说
只让我请假回大伯家
在疑问的片刻
我听到了一种声音
一种不舒服的声音
电话里那么小声
仿佛又那么大声
好像世界都为它禁声了
哀乐
是不是只有它在这个时候
才离逝去的人最近
我明白了
我没有问为什么
下午一上课给班主任请了假
我很感激班主任没有让我解释太多
也没有嘱咐说什么复习时间紧
就填了份假条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教室空了一个座位
回去的路上
我一直在想
为什么那么快
上一次见大伯
才九天啊！
快得心里觉得
大伯还在
这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法场
哀乐越来越近
越来越大声
亲人们红肿的双眼
始终留不住去了的人
大伯静静的堂在堂屋
盖着孤单的白布
堂屋正中
立着一张大伯的照片
依然板正着脸
那是他以后面对这个世界
留给这个世界挂念的人
唯一的看得见的方式
我没有哭
反而我很平静
好像没有人离开了我
大伯也好像没有不在
他只是出门了还没回来
后来回去和大伯家人聊着
他们也觉得
大伯出门还没回来
或许是太快
快得我们都还没有任何形式
去从心里感知大伯的不再
后来我梦见过大伯一次
他还是那么严厉
又那么慈祥得抱着他的小孙女
大家围坐在炉火旁
看着电视
聊着天
马上要过年了
三十那天
就是大伯的生日
那年
他没来得及过年过生日
就在某个早上
在爸爸的怀里
永远地离开了
人们说
走的时候坐着要好受些
初中开始
周五放学
我就会去大伯家
算是寄宿吧
六年的时间
我看见堂哥带女朋友回家
大伯的开心
我还和大伯大伯妈堂哥未来嫂子
去店里挑订婚的衣服
我从光碟里看见他们结婚的时候
大伯的兴奋
我看见小侄女小小个奶娃
大伯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为小孙女的名字想了很久很久
想所有的吉祥都赋予她
看着大伯逗她笑
教她走路
看着大伯开始抱第二个小孙女
想着她的名字
逗她笑
教她走路
他却没能看见大孙女上学
现在
大伯的两个孙女都上学了
小孙子都快一岁了
不，这些
大伯一定在天上
都看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