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YIN ZI
暴雨夜。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
身着黑衣的男人呼吸很喘,他全身已经湿透,但脚步匆匆毫不停歇。
他刚刚结束一天的课程,却在返回公寓的途中遭人跟踪。他心思敏锐,没一会儿就留意到,那是两张陌生的亚裔面孔,低调平凡的长相,初看并不惹人注意,但四处乱飞的警惕眼神却暴露了他们的心思。
那两人好像对黑衣男人无比熟悉,黑衣男人不想惹事,倒了好几趟地铁和公交车都没能甩掉他们。在行至一处僻静的公园时,那两人对视一眼,终于出手。森冷的刀锋、凌厉狠辣的手段招招致命。
但黑衣男人显然不是吃素的,他出身优渥,家庭环境使然,难免会遭遇各式各样的意外,所以他从小便接受名师的亲手教导,学习各种防身术。他徒手接了几招,便干净利落地迅速脱身,闪进了附近公园的树林深处。
跟踪的一个中年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越发阴狠——“追!”
黑衣男人的衣服被划破好几道口子,鲜血渗出来与雨水融为一体,可他并不在乎。他眉峰微蹙,眼睫微颤,嘴唇快速地一张一合,吐出一大串低语。
没几秒,随着巨大的嗡嗡声,一大团马蜂从树顶飞下来,循着两个钻进树丛搜寻的身影扑过去。
那两人惊诧不已,手忙脚乱地捂住裸露的皮肤,可根本遮掩不住。
马蜂钻着空隙行动。
随着一声声惊慌失措的惨叫,毒刺狠狠扎在了两人身上。
“哎哟!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马蜂啊,大哥!马蜂!”
……
两人全然不复之前的凶恶气场,连滚带爬地几下蹿出树丛,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真是晦气!大暴雨天还能惹上马蜂!这下好了,让那小子给跑了!”
“老板交代的任务没完成,大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放心,只要那小子不回国,还在咱们的地头上,咱们总能找着机会干掉他……”声音渐渐骂骂咧咧地远去。
嗡嗡乱飞的马蜂安静下来,有秩序地返回了隐藏在黑暗中的蜂窝。
黑衣男人静默地立在树下,墨黑的眼眸微微眯起。他全然不顾身旁还有几只马蜂在飞舞,甚至还有一只慢悠悠地停在了他的肩头。他平复一下呼吸,缓步踏出树林。
那两人目的性极强地追杀和交谈的话语,让他心头涌起几分不安,他走到一处避雨的公交车站,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不通。
他眉头皱起,又拨了另一串号码。
等了几秒。
“喂,哪位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而温和。
黑衣男人的嘴角因为这熟悉的嗓音,微微勾起一点弧度,眉头也松开了些许。他望一眼融入黑夜的高耸欧式建筑,缓缓开口:“唐叔,是我。”
一道闷雷响起,他抬眼,撕裂的白光映得他的眸子越发锐利。
“我是聂西遥。”
第一章
迷雾重重
Chapter.1
电视机里噼里啪啦传出一串又一串严肃刻板的话语。
“经警方调查,于云南某处古墓附近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被害人的身份已被证实,为本市前首富聂楚丰。在他家中,警方发现了大量珍稀古董,聂楚丰生前疑似参与了一起重大国宝偷盗案件……”
薛拾星从卫生间走出来,瞄一眼电视上一本正经的主持人,一边用毛巾捋头发一边说:“你什么时候也对新闻感兴趣了,宛朵朵大主播。”
宛朵朵松开怀里的抱枕,无奈地摊摊手,说:“家里要交有线电视收视费了,目前只有这个台有新闻看,所以没得挑咯。”
薛拾星“哦”了一声,在她身旁坐下,也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
新闻里的画面一闪而过,却让薛拾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她刚从云南返回长河市,画面里的场景和她几天前待过的那个古城有几分相似。
不过,话说回来,云南这种特色古城多的是。
应该算不得是巧合。
电视节目里的主持人还在说个不停:“……这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目前已经初步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据悉,聂楚丰的妻子唐某现已不知所终,远在国外留学的儿子也失去踪迹……”
正说到紧要关头,“啪嗒”一声,电视黑屏了。
薛拾星和宛朵朵面面相觑两秒后,宛朵朵哀怨地叹一声:“这下好了,电费也要交了,姐姐我都要穷死了!”
薛拾星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不怕,你可是我们直播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多唱几首歌不就赚回来了?”
宛朵朵是直播平台的女主播,肤白、胸大、长得又甜美可爱,吸引了一大批宅男的目光。但她每日直播的内容却是唱歌,最奇葩的是,唱的大多是一些轻快活泼的童谣。
特立独行的行为在直播界杀出了一条血路。而那群宅男依然乐在其中。
“拾星啊,”宛朵朵语气有几分悲戚,“今天我嗓子不太好,你去我直播室里串个场呗。上次你讲的故事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来了,只等你说后续呢。”
薛拾星也是直播平台的当红女主播,和宛朵朵不同的是,她的直播内容大多与动物相关。她外表清秀可人,温暖开朗的性格天生就能感染人。她凭借着丰富的肢体语言以及惟妙惟肖的配音在平台上走红。每每直播,都会人气爆棚,还被粉丝冠以“最会与动物说话的女主播”的称号。
薛拾星狡诈地笑了笑:“想找我帮你串场啊,当然可以啊,我可是身价很高的哦,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宛朵朵扑过来抱大腿,眼睛眨巴眨巴,声音甜得发腻:“小女子打算以身相许,不知道‘薛公子’肯不肯啊?”
“不不不,”薛拾星义正词严地拒绝,“你这招对我可不管用。”
“那哪招对你管用?”
“嗯……比如给我少算房租什么的……”
宛朵朵将手边的抱枕砸过去,白眼几乎要翻破天际:“去你的,就知道占我便宜。”
“哪能啊,谁敢占我宛朵朵大主播的便宜?”
笑闹了好一阵,宛朵朵才走出房间交电费,毕竟下午还有一场重要的直播,耽搁不得。
薛拾星摸了摸依旧湿漉漉的头发,掐灭了想用吹风机的念头,认命地用毛巾继续擦。
交完电费,做好前期准备后,薛拾星打开电脑,照例开始一周两次的直播。她和宛朵朵不同的一点是,宛朵朵早已毕业,将直播当成了自己的职业,而她正在上大学,只是利用课余时间,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她的兴趣,就是研究各种小动物。
起初,薛拾星的父母并不同意她干这行,受电视新闻的影响,他们总觉得搞直播是不务正业的行为,且色情服务居多。
当薛拾星把室友宛朵朵介绍给父母认识时,更是遭到了父母严厉地反对。
妈妈甚至把她拉到一旁,小声地叮嘱说:“你看看这个女孩子,袒胸露背的,保不准干些不正经的行当,你让妈怎么放心让你跟着她干这个?”
宛朵朵默默地在一旁无语凝噎,欲哭无泪,她恨不能冲上前说:“阿姨你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啊?我妈把我生成大胸,怪我咯?”
薛拾星跟妈妈好一番解释,还指天发誓了好几回,自己只是讲解动物视频,模仿小动物罢了,不会干任何有辱薛家祖训的事情的。
天知道,现在净网净得有多彻底,也就她和宛朵朵这种小纯良,能够安守本分地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自娱自乐。
她清了清嗓子,将早已准备好的动物视频打开。
Chapter.2
长河市公安局。
聂楚丰的尸体静静地停置在停尸房里,已经一个月有余。
聂楚丰的妻子唐佳梅和两人唯一的儿子聂西遥,依然不知所终。找不到关键线索人物,杀人案件几乎陷入了停滞不前的状态。
已是夜深人静。
一只麻雀挥了挥翅膀,稳稳地停在树梢上,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叫声。
几秒后,本该空无一人的小楼里突然翻出一个矫健的身影,他穿着宽大的黑色外套,大大的帽檐遮挡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精致下颌。
他似乎很熟悉这里,没几秒就找到了目标。
他丝毫不犹豫,径直伸手拉开冷冻箱。
冰冷的白雾瞬间溢出来,静静地躺在里面的中年男人面容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赫然就是新闻报道中被谋杀的聂楚丰。他脸色灰白却无比安详,不知道被冻了多久。
拉开冷冻箱的男人猛然扯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年轻而俊美的脸,他周身的气质被这股白色的寒气侵染得越发冷冽——他正是避开所有明里暗里的耳目,偷偷回国的聂西遥。
聂西遥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抠在隔板上,眼睛里露出又悔又痛的情绪。
“爸。”
没有人应他,甚至连窗外的麻雀都停止了探头探脑的动作。
聂西遥暗自咬牙,小心翼翼地掀开聂楚丰的衣角,端详着胸口的刀伤。伤口已经微微发白了,很明显能看出作案人狠辣果决的手法,一刀致命。
好狠。
他已经从唐叔口中得知,聂楚丰前段时间被秘密约去了云南谈生意,还带上了唐佳梅一起。谁知,意外突发,聂楚丰被人谋杀,唐佳梅消失不见,种种线索都指向唐佳梅,她成了此案的重大嫌疑人。
家里除了年岁已高的唐叔,再无他人,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堆国宝级古董。面对警方的质询,没有人可以做出合理的解释,这些古董价值连城,来路不明,再加上聂楚丰被谋杀的地方是一处尚未开发的古墓,墓里的东西皆不知所终。两者联系在一起,死去的聂楚丰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偷盗文物的案件中。
由此也可以隐约推测出,这接连的事故和之前对他聂西遥的追杀,极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
层层布控,无一不是针对聂家。
到底是谁,要置他和他的家人于死地?
他心底的恼怒和恨意越发浓烈,抠住冰冷隔板的手指微微颤抖,但他却只能生生克制住种种复杂心绪,任由这刺骨的寒气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喵呜!”寂静的楼外突然传来一只小猫的尖锐叫声。
聂西遥脸色一沉,飞快地收敛眸中情绪,手脚利落地将聂楚丰的尸体推回冷冻箱,然后不着痕迹地从二楼窗口跳了出来。
稳稳落地。
没过几秒,一道手电筒光从他之前待过的房间里一闪而过,值夜班的警员哼着提神醒脑的小调儿,和往常一样,巡视了一遍整栋大楼。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聂西遥隐在墙角,重新戴上帽子。他抬头微眯着眼望向那个窗口,嘴角抿成一条森冷的直线。
之前发出提示声音的小猫轻柔地蹭了蹭聂西遥的裤脚,小声“喵呜喵呜”了两句。
聂西遥回过神来,俯身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眼神不自觉地染上一丝难得的温和。
“……多谢你了。”低低的尾音在夜风中快速消散。
小猫像是得到了鼓励,尾巴摇了摇,依依不舍地望了聂西遥几眼后,转身钻进了草丛中。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听懂动物的语言,除了聂西遥。
这个奇异的天赋,从他十八岁起,就伴随着他。
静了一瞬,聂西遥把帽檐又拉低了一些,不再说话,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Chapter.3
转眼又到周末。
薛拾星抱着一大袋从宠物医院买来的药往家走。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养的宠物小金蛇“小叮当”整日里病恹恹的,不仅什么东西都不吃,还一反常态地窝在宠物箱里,任凭她怎么逗弄都不理。
咨询了好几个宠物医生,都说这是正常现象,只能吃点药,暂时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动手术。
薛拾星很是焦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今天又是薛拾星直播的日子,她情绪明显没有前几次那么高涨。
观众们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连声追问她怎么了。
薛拾星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从宠物箱里把小金蛇捞出来,缠在手臂上,无奈地说:“小叮当最近身体不太舒服,都不能陪大家一起玩了,你们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它恢复吗?”
一条又一条的弹幕弹出来,大家七嘴八舌提供着各种办法。
有人说:“带它去医院吧,我们不懂小动物的心情,只有医生最懂它呀。”
还有人说:“啊!春天到了,又到了小动物们繁殖的季节,你是不是该给孤单的小叮当找一条小雌蛇了呀?”
甚至还有人提供了几个土偏方,其中有好几种陌生古怪的草药,她连名字都没听过。
薛拾星忍俊不禁,但还是一一感谢。
直播很快就渐入尾声了,无数条说着舍不得结束的弹幕里,一条特殊的弹幕吸引了她的目光。
“我有办法让你的蛇恢复如初。”这条弹幕反复出现了好几次。
不得不承认,薛拾星被这条弹幕吸引住了。
小叮当是父母几年前给她买的一条宠物蛇,她来长河市上大学起就一直带着它,把它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呵护,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
她按照那条弹幕留下的联系方式,发了条短信过去。
虽然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话,或者只是为了吸引她注意才说的话,但不可否认,她被击中了,她确实无比担心小叮当的安危。
很快,短信得到了回复。
是一串某高档咖啡馆的地址和约见面的时间。
直播结束后,薛拾星跟宛朵朵提起这回事时,遭到了宛朵朵的强烈反对。
“那人不会是个变态吧?或者是偷偷爱慕你的粉丝,借着你对小叮当的宠爱,偷偷约见你?”宛朵朵胡乱猜测着,“仔细想一想真是太可怕了,拾星你可千万别去!”
薛拾星被她的推测说得一愣:“我都答应他了,明天下午带小叮当过去见面。”
“不行,不行,不行!危险系数太高!”宛朵朵新做的鬈发在空气中摇得像个拨浪鼓,“要是你遭遇不测怎么办?我可就你这一个室友,你要是遭遇不测了,谁来跟我一起分摊房租?”
薛拾星哭笑不得:“怎么可能?他约的咖啡馆在景盛大厦,人来人往的,保安也很多,他要是真意图不轨,也不会选在那里吧。况且我家小叮当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它现在心情不好,除了我以外的人接触它,都会被它咬的。那人说他有办法,那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好了。”
宛朵朵呆若木鸡,她掏了掏耳朵,目光从电视转向薛拾星,讷讷地开口问:“你、你说他约在哪里?”
薛拾星又重复了一遍。
那地方寸土寸金,去那儿的人一般都非富即贵。
宛朵朵呆了两秒后,兴奋地一把抱住薛拾星,连声说道:“拾星拾星,我又仔细想了想,那人说不定是个又帅又多金、心肠又好的宠物医生呢?错过了多不好啊,我看着小叮当这个样子,都替它难受……咱们就带着小叮当去试试看呗!”
“咱们?”
“嗯,咱们啊,怎么了?拾星你不打算带我一起去吃……啊!不对,带我一起去见网友吗?见网友哎,这是一件多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啊!”
薛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