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叫妮妲的台风,选了个工作日来视察民情。
一度认为,这种非周末、非国家规定节假日的假期自从小学甲流、儿时的手足口病之后,将不会再出现在日历上。
前几年的台风,深圳都巧妙地侥幸避过。可能这次终究在劫难逃。
台风前的闷热如蒸炉,热流如一条怒目的凤凰,为妮妲指明方向。
此时明明有风,但行道树好像预知到妮妲的来临,惧怕地寒颤着,尽量保持纹丝不动。
路上的人还是面无表情平静地走着,但仿佛能看到被人踩碎的黑夜。
夜幕之中,灯火明明亮着,却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整座城,从未如此的静止、宁静过。
所有人赶回家中,敬畏地等待妮妲的大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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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曾经是我最喜欢的天气。
放假是理由之一。那时,我还处于“刮台风可以放假"的年龄阶段。
其二是我可以坐在阳台边上,把双腿伸出去,感受台风打在我身上。而家人也会允许我这么做,因为“我的身体还在家里”,有异于身体走在夏夜的冷风中。
愣愣地目睹着城市在狂风暴雨之中:轻声微风扩大成低吼而怪异的狂风、滴滴答答的柔声细雨瞬化为暴躁狂热、粗暴的,宛如天穹的瀑布席卷而下的暴雨,雨声忽大忽小,难以捉摸。
妮妲敲打着屋檐、窗户、摇打着防盗栏,一些不注意把阳台收拾好的住户,第二天会发现凌乱湿透的洗过的衣服和倾倒的花盆及其溅在落地窗上的泥土。堪比凶案现场。
很少有机会,人停止了理性的思考。没有想自己的远大志向,没有想自己如何成为公司的中流砥柱,没有想下一季度的绩效考核……
因为,理性从来是我们表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一夜台风,允许我们暴露出冰山下真正的面孔。
是一种共通的恐惧与无力:比平时早关电脑、早下班;面带笑容但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独居者则一而再再而三地确定窗户的稳定性……
洗漱、穿衣,盖上被子,全身心的注意力聚焦在妮妲身上,担心她不小心触到自己脆弱的内心,掀起往日不堪回首的回忆。
妮妲拷打着城的午夜,人会半睡半醒,雨声之间偶尔会听见婴儿尖锐的哭声,在窗户的防盗网外暴躁的风声雨鸣中分不出现实与梦境——是妮妲梦见城市的敬畏,还是城市梦见妮妲的质问。
无论是哪种,最后妮妲会消失在宇宙之中,遭水刑风打的城则日益憔悴,露出烟霞的倦态。
反正台风过后,明明置身于社会专业化碾压器下的我们,会假装毫不畏惧,继续工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