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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依旧繁华,街道两侧小贩照常为摊位拉拢顾客,一切好似都未改变。
可在我看来,它已失了原本的色彩,也或许是我失了一样东西。
“欣洛。”
身后响起他的声音,白锦坐在桃树枝上,将一把桃花瓣抛到我身上。
他跳下来,几步来到我身边,扶落我发上的花瓣。
像是在隐忍,白锦手指微蜷,手掌最终落在我的发顶:“突厥入侵,陛下钦点我随同孟将军前往,平定叛乱,归期不定。欣洛……”
我拉着他走进山顶古寺中,虔诚地求了一块佛祖开光了的古玉,挂在他的脖颈上:“愿佛祖保佑你,平安归来。不论如何,我都等你。”
他将我拥入怀中:“待我大捷归来,欣洛,做我的世子妃,如何?”
“好。那时,我们再一起来这儿共赏桃花。”
恍惚间,似有人在叫我,白锦的面容渐渐模糊。
我睁开眼,是我新换的丫鬟翠儿,见我醒来,连忙将我扶起:“郡主,您醒了。”
我环顾四周,漫山的桃花已消失不见,这是我的闺房,所以,我竟是又梦到了从前。我对翠儿摆摆手,示意她出去,揉着额头,脑海渐渐清明。
如今,距离梦中的时间已过去三年。
半年前,孟将军大捷归来,却未见到我那个心心念念的人,问了孟将军,原来,他……已战死沙场。
白锦,你个骗子,你明明答应我了,一定会活着回来,然后娶我的。
可是,你人呢?
半年时间,我利用各自手段探清了原因。
原来……白锦并非战死。
当今圣上,实乃圣明,白锦一死,白王府便已渐渐败落,不复昔日。
只是未曾想到,他的死竟和我一家有牵连。父亲当初并不反对我与他的婚事,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联通外族害死了我最爱的人。
而这一切得到了家人的支持,圣上的默许。
只因白王府是如今唯一的异姓王府。
母亲与先帝一母同胞,向着皇家,父亲对圣上忠心耿耿。
可白王府并无异心。
看向翠儿,一阵恍惚,又忆起,之前我身边的丫鬟小莲,那与我一同长大的,竟也是外族奸细。我以为,她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若不是祖父留下的人在我身边,我也该去找他了。
祖父在世时,为我们定下婚约。
却未见我们履行婚约。
半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去寻死,可不管怎样,他们都以为我好为由,吊着我这条命。
我身边的人,是他们派来的,为了监视我。
不知从何时起,我便日日酣睡,梦中忆起当年,精神头愈发差劲了。
这回睁开眼,见着的是我那背叛的丫鬟小莲。
“郡主,您可醒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我并指揉了揉额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是哪时,便问她:“这是在哪儿?”
开口时也惊到了自己,喉咙痛得厉害,声音难得地沙哑。小莲急忙递给我一杯水,待我慢慢喝完:“郡主,您可是烧糊涂了?这是府上呀,昨日您与锦世子赏梅,染了风寒,这不,才刚退热。”
赏梅?依稀记得,我与他唯一一次赏梅是在他出征前的冬日。看来这回是梦到了那时,可我记得,这日我并未染上风寒。
“郡主,您先将药服下,这可耽搁不得。”
我接过药碗,屏息喝下,打发小莲:“你下去吧,我乏了。”
撑着床榻侧卧下后,疑惑也渐渐从心中泛起,往常梦境中感觉没这般清晰,怎到了这次,身体上的不适如此强烈?
虽是这样,却也没想那么多,许是太难受,没一会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似听到了外面小莲的声音,夹杂着一道低沉的嗓音,好像是白锦。
强行使自己清醒过来,扶着坐起身,白锦已经进来了,他将我扶着坐好,握着我的手,担忧地问:“欣洛,怎么样?病可好点了?都怨我,带你去城外赏什么梅花,害你染了风寒。”
这次,为何如此真实?
“不怨你,这次我很高兴。”
又和白锦说了许多,而我也肯定,这一切都是我没有经历过的,这,不是梦。我回到了三年前,或许是一次机会,白锦,这次,我不会和你分开了。
我不会坐以待毙了,条件,我有,那些危机要乘早解除。
花了点时间养好了病,是时候动手了。
小莲,是第一个。被外族刺杀那天我才知道,祖父是小莲下了慢性毒药才油尽灯枯的,可那时他已过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祖父当年征战四方,得罪了不少人,便与突厥人有了过节。现祖父身体还算康健,一切都来得及。
元宵佳节,还未天黑,路边的小贩已在卖力吆喝,为自己收拢顾客。
一首饰摊上,小贩刚走了下神,面前已站了位白衣公子。
小贩一喜,连忙推荐起首饰:“公子,您看看我这首饰,成色都是顶好的,您瞧瞧这支步摇,送给心上人保准喜欢……”
“就这支了。”
那公子丢下一锭金子,没等小贩找零便已消失不见。
找了一条幽静的小巷走了进去,我靠在墙边,把玩着手中的步摇。
不消片刻,一个清瘦的人被扔在我面前,正是小莲。小莲慌张地四下乱看,终于发现了站在阴影处的我。
还算镇静,果然不愧为突厥贵族安插的奸细。
她眯了眯眼,半晌才不确定地叫道:“郡主?”
刚叫完,就被我扫了一眼,顿时浑身发颤,她没想到,一个久居内院的小姐也能有这么可怕的眼神,慌忙改口:“公子。”
倒也是个机灵的,可惜,她这机灵没用对地方。
我走到她面前,用那步摇挑着她的下颚:“小莲,可还记得,你跟了我多久了。”
小莲本是强装镇定,听了我的话,身体忍不住轻颤:“回公子,小莲自六岁跟在您身边,现如今,已有十个年头了。”
“十年了。”我握住拳头敲了敲手心,实在是想不明白,所幸不想了,“养条狗都感情深厚了,怎么你就养不熟呢?我往日待你不薄吧。”
她瞬间剧烈颤抖起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公子,公子,小莲、小莲不是有意的,是他们逼我的,公子。求求您了,郡主,放过小莲吧……”
“既然犯了错,就该罚。至于你干的事,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吗?”
她自然是活不了的,暗处出现了两个人,强行按着小莲,在她的求饶声下强硬地带走她。
最后那一刻,她似是豁出去了,大喊着:“樊欣洛!你不得好死!等着吧!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最终是什么结果暂且不知,但既然我回到了这时候,必定不会让结果坏下去。
处理完小莲的事,我将那步摇随手扔在角落里,换上一副笑容,去找白锦。
时间正好,等我到白王府门口时他刚好出来。
白锦快步冲过来,张开手臂将我圈在怀中,抱着转了一圈,才将我放下:“本来要去接你的,没想到你却先来了。今天怎么这副打扮?”说着便整了整我的衣襟。
“女装太过招摇,难道你想我被别的男人搭讪?”
他的表情有些无奈,揉捏着我的手腕说:“欣洛,你这样会被女人搭讪的,而且我还不能阻止。”
“女人又占不了我便宜,实在不行,你就装个断袖。”
白锦的手突然探到我痒痒肉上,不顾我反对挠起来。
“哈,哈哈,阿锦,哈哈,别挠了,哈……”
“你就这么败坏未婚夫的名声吗?就应该好好教训一下,知道错了没有?”
“我错,哈,错了,哈哈……”
见我真心认识错误,他才停下来,而我就靠在他肩上喘气。
他摸了摸我笑得通红的脸颊,将我抱上马车,去了京城大街。
转眼便到了阳春三月,城外山上的桃花开了,圣上下旨让白锦出征的日子也到了。
今日白锦带我去看了桃花,明日他就要走了。
我依然拉着他去了山顶的寺中,为他求了古玉。又一时兴起,为自己摇了一签,上上签,看来我此行颇顺。
正要离开,方丈却叫住了我,对我说了一句话: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一土一如来 ,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 。
我莫名感到心慌,对方丈说了一句:“方丈,您在说什么,我不懂。”
没等方丈回答,便跟上白锦离开寺中。
翌日,白锦跟随孟将军策马出城,前方突然出现一匹黑色宝马。
我换上劲装,策马拦在他们前头,对白锦笑道:“我已请旨陛下,白锦,我同你一同出征。”
他问我为何,我说不放心,因着我强求,又有陛下旨意,他便勉强同意了,孟将军自然没有异议。
我与他并骑,听着他嘱咐我跟紧他,不要乱跑,一切有他在心里泛了蜜般甜。
边塞环境恶劣,我一个女子吃了不少苦头。可为了就白锦,一切都值得。
他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我完全不知,只能尽可能时刻陪在他身边。
这日黄昏,我欲去他帐中,却在起身时一阵晕眩,还未有所反应,便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醒来后已是午夜时分,心中突然一阵慌乱,跑出去问了白锦留下保护我的亲信,才知道他已出发夜袭敌营。
我不顾阻拦,跨上马便冲往敌营。
等靠近后才发现,白锦所率领的人马已被围困。我很清楚,若不救他们出来,那包括白锦在内的众人,必死无疑。
一时间脑中所想的,就是不能让他再次离开我,自己的命仿佛不算什么了。我将自己能想到的办法一一施行。
趁着夜色,我偷偷潜入突厥包围圈,至于通过怎样的厮杀破开这道口子,我记忆中已模糊不清。
我浑身是血,有我自己的,还有突厥人的。策马冲到白锦身前时,我清晰地看见,他脸色白了一瞬间。
翻身下马,扑进他的怀里,紧绷着的神经得以放松下来,真的很累。在不远处,火光冲天,突厥人顾不上处在他们包围圈内的几百人,急急回撤,因为我潜入突厥军营,烧了他们的粮草。
白锦将我紧拥进怀里,说:“你个傻子,不要命了吗?敢一个人来!”
“如果你折在这里,那我要这条命干什么?”
他被我气笑了,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更希望你平安。”
他没听到我的回答,以为我累得睡着了,抱起我赶往军营。
其实我醒着,有句话没告诉他,一个人活着,很痛苦。
这场战争依旧是大捷,唯一改变的,就是白锦活着。
陛下没再追究白王府,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回到了将军府,找了父母告诉他们我与白锦的婚事。
他们害白锦的事,我没有追究,我不恨他们,但并不代表我不怨他们,这段亲缘,由我单方面断绝了。
我们的婚事是祖父操办的,这一天,终于等到了。如我所期望的一般,皇上,父母,没人阻止我们的婚事。如愿以偿,我嫁给了他。
大婚当日,我穿着他为我找到京城最好的绣娘做的婚房,上了他的花轿。前世未得到的,今生圆满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我们成婚了,可是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我们的婚房。
一声微不可闻的滴答声响起,摸上脸颊,原来已是满脸泪水。
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一土一如来 ,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 。
我懂得呀,一直都懂。
我自小聪慧,又怎会不懂。
只是我不想懂罢了。
皇上和父母那么强势,怎么也不可能同意我们的婚事的,都是随着我的意愿来的啊!
……
一个月后。
翠儿看着时辰,来到主子房中:“小姐,您可起了?该用早……”
话未说完,她便看见床上躺着的,身着大红嫁衣的主子。这嫁衣是樊欣洛耗费一个月,亲手绣的,与她嫁给白锦时所穿的,无丝毫差异。
而人,早已咽气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