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朋友圈里晒满了孩子的大学录取信息,突然莫名想到了你,如果十八年前你生产顺利———母子平安,你家孩子正好今年高考,如果你当年度过生产时的鬼门关,咱俩现在一定有聊不完的知心话,如果……记忆的洪水瞬间汹涌而来,过去的过去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像刚刚发生……
咱俩都是来自农场的大学生,一起分到边陲小镇的铁路学校,你教数学,我教语文。学生不多,教学无压力,生活闲适而收入高。你的理性而又有强大逻辑性,我感情细腻而又思维独特。相同的经历,相当的才识,那时咱俩真是英雄相惺,相见恨晚。
每天下班后,我们踏着夕阳,憧憬未来,回忆美好的学生时代。路边一棵歪脖榆树会令我们开怀大笑,行人的一个莫名表情也会让我们忍俊不禁,连路上的一只死耗子也会让我们引出许多生活感慨。那时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那时的我们,处处寻找生活的美,享受生活的点滴。我们每天为生活的紧张新奇而充实着,为经济独立而自豪快乐着。
不久,你我相继步入婚姻的殿堂,我们相处的时间少了,我们的笑声少了,开始为各自家庭的柴米油盐相互诉苦,常常是你一段精辟妙语,让我茅塞顿开,愁云散去。
最让我难忘的99年秋,弟弟家祸事不断,姐姐身为娘家老大,畏惧婆家威力,不敢为父母分忧,而父母年迈又无能为力。面对父母的唉声叹气,面对弟弟家事的鸡飞狗跳,我想弟弟有钱了,好多矛盾和困难就迎刃而解,毅然将弟弟一家从农场接出来,安排住处,并托人让弟弟在铁路上做了一名临时工,弟媳在铁路旁开商店,结果更是一地鸡毛,婆媳矛盾,弟弟在单位为丁点小事不停换岗;而自家呢,丈夫为我的"逞能"天天大光其火,内外交困,我几乎崩溃。
为此,一天下午我到你家,孩子般大哭起来。你待我平静一些后,安慰道:"其实是你把亲情想得太纯太好了。亲情是世间最重的感情,有时也是最轻的。我大二时,我和我妈同时重病住院,最穷的姐姐向别人借了五千元,让我们治病,而经济条件好的两个哥哥唯恐沾上我们,最后还是妈妈给两个嫂子下了跪,他们每家才借了点钱。其实你什么事既然做了,就别后悔,也别指望外援,尽力就无愧于心,而其中金钱最能照出人性。"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是非常孝敬自己父母,你也将这种美德推及到别人父母。每次,父母农闲来这边锤小镇,你总是把他们尊为自己老人,“叔叔,姨姨”相称,专程到我家问候他们,并请到你家,你爱人身为领导,也亲自下厨,拿出自己的绝活,摆上一桌。
农场的女孩进入铁路,在家乡是被乡亲们羡慕的:成为铁老大中的一员,在铁路上又是被老铁路人不屑:娘家有一大堆人要依靠你,那不是一般的负担。《欢乐颂》中的樊胜美就是你我的真实写照,而我,还是一个“扶弟魔”。因此,铁路上有一句话:娶个农场媳妇,就是养丈母娘的。对于那些农场女孩嫁到铁路当家属的真的是表面光鲜,酸甜苦辣只有自知。聊天时,我说前不久我爸在石河子住院,火车上遇到我爱人的同事,他家三代铁路人。他得知我要去看生病的父亲,惊呼:"又往娘家偷运钱了"。我毫不客气:"我爸妈生我养我,培养了我,我在铁路上有一份正当的工资,我拿自己的钱孝敬父母怎么是“偷”了?你老婆家属没工作,她拿你家每一分钱给娘家是“偷”,我不是。别把我和你老婆搞混了。"弄得那人很无趣。你说也常遇到这样的人,更可气的是你爱人他们领导聚一起,谈到机关一些大龄男青年的婚姻问题,随口说道:"实在不行,到农场去领一个,石河子农场女的漂亮还老实。这让身为石河子的你气愤不平。好像农场女孩萝卜白菜,便宜又随便挑。当然我们也感叹:一些农场人到了铁路,女的活得卑微,伸手向丈夫讨生活,任由男人将那种小姐带回家,还得给他俩洗衣做饭伺候;农场男人到铁路上谋得工作(临时工),懒散又穷横。最后你精辟总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然你我之间也有相互不理解,那次我正为单位校刊写文章,写到“身无彩凤双飞翼",忘了下句,随口问我爱人,我爱人接道:“心有灵犀一点通"。你真诚地说:"好羡慕你俩呀!"
我惊讶道"我才羡慕你呢。出门有你爱人的领导专车,回家有保姆,你妈生病,你们以万元为单位给你家,你们也没眨下眼,前一阵我爸生病,我给了一千元,我家战火好一阵呢。"
“我有的和你没的都是暂时。昨天我和我爱人聊天,我说农场的好多孩子的童年和高尔基的《童年》差不多,我爱人来了句,高尔基是中国干啥的?我听了好失落呀!唉!"你一脸落寞,我在一旁是满脸疑惑:不知道高尔基,也不妨碍他当领导拿年薪;知道高尔基,拿的那点工资经不起家中任何一点波澜,又有何用?
唉,婚后仅一年后,那么年轻漂亮的你,那么聪明善解人意的你,27岁还不到的你,却在生产孩子时,母子都没能保住,永远地走了。直到今天我也相信你是永远地走了,我总觉得爱说笑的你,在给大家开了个玩笑,说不定哪天你又轻快地来到学校,爽朗地说"大家好!"说不定哪天你又来到我家,人未到,声已到"你忙啥呢?"说不定哪天你来到办公室,悄悄蒙上我的眼,让我猜猜你是谁?
人生无常,生命脆弱,珍惜当下!
经过人事沧桑,我和我爱人已携手走过了整二十个春秋:相知相守,心灵契合,这是你曾羡慕我的吗? 唉,年青时不懂得,懂得时不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