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睡得早,梦里竟然与奶奶相遇。
自从有了笑笑后,我真的很少梦到奶奶。也许在天堂的奶奶知道有一个小天使守护在我的身旁,这么贴心,她很放心,便不再入梦让我想念。
可是想念怎么会有尽头呢?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似酒一样更加醇厚,更加浓烈。
奶奶是这个世界上最全然接纳我的人。她性格平和如水,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奶奶跟谁吵架,发脾气。她总是笑盈盈的,说话不紧不慢。
奶奶是土生土长的山东姑娘,个子很高。听爸爸说,奶奶年轻时,眉清目秀,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好看的人儿。而在我的印象里,奶奶身板总是挺得直直的,苍白的头发总是梳得光亮,一丝不苟,扎成一个发髻,用黑网包住。
奶奶有两个哥哥,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就去世了。她的爸爸后来娶了一个女人,还带着两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听奶奶说,小时候家里好像有干不完的活。奶奶从小就在磨坊长大,像驴子一样拉着沉重的大石磨。奶奶记得当时她来月经了,没人告诉她一些保护的常识,依旧使劲推着磨,后来导致流血不止,是她的两个哥哥背着她去找的郎中。
奶奶有一双大脚,不是因为父母开明,反而是因祸得福。她到了该绑脚的年纪,后妈给她和另外两个姐姐裹脚,可是奶奶晚上疼得睡不着,就悄悄地扯下来,后妈见了说,不裹就不裹,以后找不到婆家,看你找谁哭去。就那样的那个年代,奶奶有了一双大脚,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双大脚,奶奶才得以和爷爷闯关东,照顾着一大家子的人。
奶奶嫁进了爷爷家,是长孙长媳。爷爷家除了种地,还做着是做粉条磨坊的小生意,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老老少少十几口子人。女人操持着家事,男人做好粉条就拿到市场上去卖。所有挣来的钱都统一交到奶奶的婆婆手里。奶奶因为有一双大脚,干起活来麻利,丝毫不比男人差, 深得婆婆的喜欢。
奶奶说,刚嫁进这户人家时。自己也是经历了一些试探和考验的。奶奶说,每天磨完粉,出了粉条,男人挑着扁担去卖东西了。她在帮婆婆收拾屋子的时候,总能在一些角角落落发现一些钱,于是奶奶把这些钱都一一数好,放在桌子上。她的婆婆看在了眼里,才慢慢信任了奶奶。
爷爷年轻时一表人才,更是爱玩。听奶奶说,当年爷爷挑着两箩筐做好的粉丝粉条到集市上卖,看到一圈人围着下棋,他便放下担子上前观战,看得入了迷,索性自己撸起袖子,上前杀上一盘,玩得不亦乐乎,当人群散去,方想起自己的正事,但是一看扁担早已经空空如也。垂头丧气地回去,被他的父亲狠狠地责骂,说是败家子。
爷爷,心里憋着一股气,再加上那里社会动荡,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便跟奶奶商量,说也想去东北看看。奶奶虽然心里有万般不愿意,但还是默默地同意了。爷爷便和他的表哥还有我的两个舅爷,趁着夜色收拾好行囊悄悄地离开了村子,向着他们心中的希望而去。
留下的奶奶带着我的大伯,面对公公的怒火和婆婆的哀怨,奶奶默默无言,更何况还有奶奶的两个哥哥也一同去了东北,在她公公婆婆的眼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奶奶。奶奶百口莫辩,她只有更加努力干活,才能平息爷爷擅自离开留下的余波。
奶奶说每天干完了活,累得躺在床上,眼泪就不自觉地往下流,不敢哭出声,更不敢哭红的眼,因为怕第二天被大家看见。奶奶依旧是笑盈盈,干着最累的活,和妯娌好好相处,伺候着公婆,保持着长孙长媳应该有的样子。
我也曾经好奇地查过一些关于闯关东的资料,当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一张张黑白照片时,我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闯关东的道路是艰辛的,他们怀着希望毅然走向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这一趟行程很多人倒在了憧憬的道路上。但是他们不能停下脚步,很多时候是没有了退路。
后来幸运的是,爷爷在黑龙江扎了根,带着很多特产风风光光地回去接奶奶。从此奶奶便来到了东北安家。开启了北大荒的漫长生活。
当我把一些细碎的回忆拼接在一起,想串起奶奶的一生时,才发现我对奶奶的了解那么少,可是时间就是这么无情,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奶奶说说她的故事,她的人生,她的不平凡的一生了。奶奶也许从来没有想过,她最爱的孙女会用这种方式与她的人生同行。
人生的遗憾有多少,似那缕缕青丝数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