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阿尔贝蒂娜的几次谈吐中,我感觉到一种装腔作势地粗鲁,她喜欢用那种明明不需要强调,却偏偏出现感叹的词句,让人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咋咋唬唬,佯装出什么都懂的大姑娘姿态。诸如:啊!怎么!天哪!在谈到其他女孩着装的时候,她突然提到埃尔斯蒂尔太太,说人家那才是衣着华丽的妇女呢!第一篇提过小普觉得埃尔斯蒂尔太太为了体现自己举止端庄的雕塑美,衣着简朴。这时他也把自己的观点向阿尔贝蒂娜诉说,阿尔贝蒂娜听了大笑起来。说:“的确,她的衣服穿得很简朴,可是她穿得叫人心里快活。为了达到你认为的简朴,她花好多钱呢!”
这情景就像一个男生在一个女生面前,评价另一个女生“她看起来没化妆啊,每天都是素颜吧。”女生说:“为了实现你看起来的素颜,她每天早起要倒腾好几个小时呢!”令人意外的是,小普很有自知,马上缴械投降了。他觉得自己缺乏这种审美,而肯定了阿尔贝蒂娜的审美。之前普鲁斯特用一部意大利歌剧来说明阿尔贝蒂娜的趣味不高,此时用对衣着打扮的眼光来突出她的欣赏能力,是把这两件事同时从生活抽象到了艺术。他觉得对衣着的审美等同于对绘画的审美,这其间应该是有埃尔斯蒂尔这一过渡的,小普肯定了阿尔贝蒂娜的绘画欣赏能力,而对她的音乐欣赏能力,则认为远远落在后面。
没过几天,小普被介绍给了那帮少女之中的一个,安德烈。再往后有一次跟阿尔贝蒂娜走着,遇到了另一个少女希塞尔,小普一看到她,就注意到她的头发:她那头发,有如丰富多彩而又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四处散开,精巧优美地贴在前额上。这个女孩想要靠近小普,暗中对他眉目传情,小普也幻想着与她日后的约会。阿尔贝蒂娜在中间,对女孩越来越冷漠。不知她是出于对女孩的讨厌,还是出于对小普的喜欢,抑或二者根本就是一个原因。她说“她干嘛死缠着我们?再过五分钟我就要叫她滚蛋了!再说,她头发那个样子,我很讨厌,看上去很不正经。”
普鲁斯特从没说过小普有什么好,男子气概或是过人的才华,他好像一直都是个病态而敏感的少年,但此刻在短暂的接触中,阿尔贝蒂娜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分明是喜欢小普的,把自己当作他唯一的女友,支开在他身边的其他女子,但是在她眼中,小普喜欢的是会调情的姑娘,她对自己的认知,也许是一个会调情的姑娘。她的欣赏能力分明知道希塞尔的头发正如小普形容地那样美丽,嘴上却说着看上去很不正经。女人的鉴婊能力往往高过鉴渣能力,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男子身边,任何可能接触到的女性,每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不说话、不传情,身上的衣着打扮,都有可能被认定为婊。
阿尔贝蒂娜越是阻挡他跟希塞尔抑或其他少女相识,小普就越渣得厉害,甚至马上动身想去火车站偶遇希塞尔。他幻想着如果能跟希塞尔永结同心,会马上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自己已经不喜欢阿尔贝蒂娜了。这次相遇并没成功,因为小普没有赶上希塞尔离开的火车。但是正因为还留在此处,那些少女,各种各样的玫瑰,才争相盛开。后面他又想着与安德烈擦出一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