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月,花开无间断。白色的细密花朵也应季地在罗渽民的心底里盛开。
而后,一片、两片、三片...数不清携带着香气的小小花瓣开始从罗渽民的喉咙里向外弥散---满地已都是风信子的花瓣。
书上说的 风信子需要栽培四至五年之久方才开花,所以李帝努,我大概也用我对你的感情培育了这些花五年吧。
大概?大概吧。因为我究竟什么时候喜欢上你这个家伙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大概从你第一次露出笑眼,从你第一次说话,从你第一次坐到我身边,从你第一次出现...
拼命地回想这情愫的开端,脑子里却一团乱麻,有关你的回忆太多太多了。越回忆故事便越错综复杂。可生长那些花朵的地方却反复回响: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原来“喜欢”这种事我仍记得那么清楚。
回忆罢。罗渽民怔怔地低下头,只见光滑的深色地砖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花瓣,好似斑驳的光影。
“我其实一直觉得“一见钟情”是世界上最俗不可耐的爱情戏码。
但就是因为你啊...”
酸涩的海洋涌上眼眸,染红了眼眶。留在眼睛里的泪水直接将地上的斑驳光影晕开成一整片。少年颤抖着的自言自语似乎也掩盖不住泪珠滴落在地板上的声响。吧嗒吧嗒的,似断线的珠子一颗又一颗。
地上静静躺着沾了泪水的花瓣,白色风信子的花瓣。
李帝努你知不知道,白色风信子象征的是“暗恋”啊。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远在这些花瓣出现开始。
“喜欢你啊。”
用手掌捂住泛红双眼的少年用气息叹出他一辈子都不能对李帝努说出的话。
**
“Jeno啊,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呀?”
罗渽民趴在手臂上歪着头向李帝努发问。
埋头看书的李帝努眼皮都不抬一下随意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
罗渽民伸手拿走了摊在李帝努书桌上的书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喜欢啊会在你说话的时候从嘴里跑出来。”
“那你闭嘴的时候呢?”
李帝努侧身,用深不见底的眼眸回望着罗渽民的眼睛。
罗渽民下意识地偏头回避这令他心烦意乱的视线,带着不甘又恼怒的语气回答:“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啊!快把你的书拿走!”
李帝努莫名其妙地接过罗渽民丢过来的书,对罗渽民生气的原因一头雾水。他心不在焉地盯着书,却没有发现身旁少年早已烧红了的耳朵。
李帝努,我缄口不言时对你那无处安放的喜欢会因为你的凝视从我的眼睛里面流淌出来。我的眼底住着你,而你眼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可能都没有我。
我从不敢直视你月牙般的笑眼,我怕那些突兀的心意会在你面前泛滥成灾;我怕你察觉这荒谬的感情后再也不敢见我;我怕你因此永远的讨厌我...说到底,除了死亡,任何的一切都让我担惊受怕。
我不会坦白,也拜托你不要讨厌我。就让这些琐碎的记忆就着那天晌午灿烂的阳光混合成你放在我墓前的那瓶果酱好了。
***
翌年,又是季月。混有些许暖意的落山风晃动着繁英错乱的梢头。
李帝努在一块相对崭新的墓碑前放下一小玻璃罐柠檬果酱和一束白色风信子。平行的阳光不偏不倚打在玻璃罐的右侧,在风信子纯白的花朵上涂下一抹淡淡的金黄色。
“又到三月了啊...
都过了整整一年......
...
我想你了,渽民。”
李帝努断断续续地向外说着这些话。眼眶在暮春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泛红,眼睛里却异常的干涩。
他的眼泪在去年的三月就已经流尽干涸了。
在罗渽民死去的那天。
半晌,墓地里除了树叶摩擦的声音就再也听不见什么了。几朵白色花束里掺杂的紫色花朵被风牵拉着在墓碑前划出几条曲线。
那些紫色的,是李帝努的花。他每说一句话,地上的紫色便更深一圈。
“我也和你一样,得了奇怪的病。真奇怪啊渽民,对你的思念居然会在我身体里被揉碎而后变成花朵。”
“渽民啊,从你不在以后我就生病了...
他们告诉我这花叫做夕雾...你知道它们象征什么吗?”
李帝努的话语依旧断断续续,并且染上了无法忽略的哭腔。无数的紫色花朵也逐渐密密地覆盖了躺在墓碑前风信子。
“唉......”
李帝努怔怔地望着碑上少年的名字,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渽民呐,喜欢你啊。”
****
次年,季月。
李帝努死了。
紫色的花朵在他枕边的地板上铺成了浅浅的一片海。
“渽民啊,Jeno来陪你了。”
*****
“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供我们谈情说爱,因此我希望有一座坟墓,又深又窄,在那里我们紧紧地搂抱着,难解难分。”
---卡夫卡
Fin.
单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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