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得知将军战死沙场,苦等他三年未嫁的公主,剃发做了尼姑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你若变成个太监,我便考虑,留你在身边!”大殿上,女子微微蹙眉,就着茶盏小饮了一口后,淡淡吐出一句,茶水过于温热,白色的烟雾笼罩在眼前,视线有些模糊,但余光里,她还是看见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可遏制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这就怕了?不是说,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么?”“奴才不怕,奴才这便去净身司,还请公主给奴才些许时日。”

女子握着茶盏的手,渐渐收紧,手心里传来炙热的温度,仿佛一根根细针,渗透进皮肤,融进血液,直涌进心脏的地方。可她脸上却未见丝毫变色。“那你便去罢,做的干净些。”

男子应了声是,退出了大殿,推开门的那一刻,秋风卷了进来,捎带着一片枯黄的落叶。女子眼神一紧,瞳孔剧烈地收缩。“来人呐,怎么还有树叶,哪里来的树叶!”

她突然疯了一般,面容狰狞扭曲,手中茶盏应声而落,像一只误闯进网的鸟,横冲直撞,抱头逃窜,男人即刻关上了门,准确无误地接住她,及时给予安抚。

“公主,没事了,不怕,这府里的所有的树早就被连根拔起了,是从远处飘来的。”“真的?”“千真万确。”

女子从她的怀里探出头来,四处望了望,殿内风平浪静,连烛火都看不出波动,她这才稳住了心神,却又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推开了男人。“放肆,你敢侵犯本宫?你别以为,你是皇上身边的威远大将军,本宫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萧桉自从遇见公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是什么威远大将军了。”男子眼帘低垂,句句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一只快要碎掉的花瓶,女人的巴掌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曾闪躲。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给我滚,给我滚!”萧桉走了,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女子的身影,她将自己缩在墙角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攥在袖子里的右手,止不住地抖着,白皙的皮肤上,一排排牙印触目惊心,新的、旧的,鲜血淋漓的。可即便是这样,心里的那些记忆依旧无法被疼痛掩盖。

一年前,在她的新婚宴上,她那只握着剑的右手,刺进了母亲的身体,鲜血顺着剑刃,淌到了她的手背上,自那之后,她的手就再没停止过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了呼声。“玉颜……玉颜?”她没应,来人却很快便寻到了她的身影。“你怎么又将自己搞成这样呢?快起来,地上凉。”

来人是当今皇后柳弯弯,女子被她拉了起来,僵硬的身体像一具木偶,被牵着走,没有丝毫意识。“要不,跟我进宫里去,好歹有个人陪你说说话,我们还可以像以前在丞相府样……”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女子粗暴地打断。“皇后娘娘,我跟你能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你们是如何扰了我的新婚宴,害我父母双亡吗?”

突来的歇斯底里,叫柳弯弯心头一震,呼吸都慢了半拍,仿佛吞下了一团巨大的棉花,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可在她眼底,却是再也寻不回从前那个沉静温婉的郑玉颜了。

2

从前的郑玉颜,还是丞相府千金的时候,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蕾,犹如静谧皎白的月光,端的是一个高贵优雅的千金姿态。只可惜,一场变故,致使她性情大变!

“玉颜,放下吧,那件事,真的不能责怪任何人!”

在这世间,很多事情都不能够受人控制,就如她心爱的驸马,竟是国师御风暗中培养的势力,就如当今皇帝她的沐昭哥哥,要选择在她大婚那日,亲自去捉拿她的驸马。

那天,城里城外都是漫天的红,皆是庆贺当朝唯一异性公主的盛大婚宴,整个公主府更是座无虚席,鼓乐齐鸣。然而,一队悄无声息潜伏在公主府四周的铁骑,却结束了这一切。

公主府被包围的那一刻,驸马似乎已经有所察觉,他选择先发制人,他要刺杀皇帝!

郑玉颜是第一个瞧见那把剑的,就在剑锋快要触到皇帝的身体时,她伸手握住了剑,她看见驸马的眼底霎时间充满的震惊和失望,似乎还有难以隐忍的怒气,所以他报复一般的,偏离了剑锋,带着她一起,将那柄剑刺进了她母亲的身体。

驸马还在做着困兽之斗,他丢下她之后,又去劫持了她的父亲,堂堂一朝之相,皇帝总要有几分忌惮,他以此来要求皇帝,撤退围剿的兵马,可皇帝为了将国师势力斩尽杀绝,丝毫都未松口。父亲也死了……

她再不是有人疼爱的郑玉颜。丞相之女如何?异性公主又如何?

若有当初,她会听从父母意愿,嫁一位门当户对的夫君,若有当初,她宁愿不曾认识秦沐昭与柳弯弯。“皇后娘娘,你走吧,有些事,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根本不配跟我提放下二字。”

她的恨,已经在心底由一片嫩芽蔓延成了高峰峻岭,又岂是一句放下能够轻而易举带过的!

3

萧桉再次出现在公主府的大殿上时,郑玉颜正在责罚一位私下种了盆景的侍女。

那侍女还是以前在丞相府伺候的老人,知道郑玉颜从前的心性,觉着她再狠也不过就是骂几句罢了,可郑玉颜却要戳瞎她的双眼,挑断双手的筋脉。“我有没有说过,不要让本宫在这公主府内再看到一片该死的叶子!”

她之所以那么恐惧又痛恨树叶,是因为她的驸马。公主府刚赐下来时,还是一片萧条之景,后来的繁茂之态,几乎是她同驸马亲手打理出来的。

驸马说,树为长寿之物,他要让这院子里的每一棵树,都来见证他们彼此之间的幸福,子子孙孙,代代不息……

大婚那日后,那满眼的绿,就变得格外刺目,更加刺心,她命人一夜之间,将所有树木都连根拔起了。

侍女的哭嚎在大殿上一阵阵的回响,萧桉垂手而立,脸上有些惨白。“萧将军,你的身子,可是恢复好了?”

郑玉颜斜睨着他,萧桉张口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所有的声音都被侍女的哭声掩盖,她一脚踹上了她的胸口。“给我拖出去。”

整个大殿顿时失去了呼吸和心跳,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萧桉却抬起了头。“公主,心头的不快可以朝奴才发泄,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

那一刻,郑玉颜感受到眼眶的酸涩,有什么东西正在胸口膨胀,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踉跄着起身,将那把带血的尖刀插进了萧桉的肩膀,只一寸,不多不少。“给本宫长长记性,我最讨厌多舌之人。”

萧桉并不是多舌之人,他甚至有些不善言辞,与他而言,这世上的人分为三类,一类是敌人,一类是值得他效忠之人,还有一类,便是郑玉颜,那个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让他再次相信信仰的女人。

不久之前,他还是皇帝身边的得力干将,那天围剿驸马的时候,便是他亲自带的兵马。

一片混乱之中,他一眼便认出了绝望到失神的她,从此世界再无颜色,守护她成了他此生唯一的意义。他要将她从自责与仇恨的泥潭中拉出来,就像当年,她予他温饱,给他光明一样。

公主府的下人在一夜之间几乎逃了个精光,狰狞残忍的公主,让人望而生畏,几乎没人能承受得住与虎谋皮的胆战心惊。

郑玉颜知道这个消息时,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萧桉端着一碗品相不怎么好的清粥温声说道:“公主,就算日月无光,就算天地倒置,萧桉也永远会守在您的身边。”

或许,那是一句悦耳的情话,任哪个女子听见,都由不得要感动落泪,可郑玉颜的心里并无感动,只有刺痛。


曾经的驸马,也是这般承诺于她,可到头来,双亲皆死于他手,自己的幸福,也被毁得面目全非,所以,这个世间,有什么是真?

那碗滚热的粥,劈头盖脸的就从萧桉的头上砸了下来,瞬间鼓起的血泡,泛着粉红的光泽,和着粘稠的粥食,一滴滴往下流淌,郑玉颜只看了一眼,便哇地一声吐了起来。“奴才该死,冲撞了公主,奴才这就去处理干净。”

他走了,郑玉颜听见院子里传来噗通一阵水声,不知是因为秋意寒凉,还是水声泛起的寒意,她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4

偌大的公主府,真的就只剩下了郑玉颜与萧桉两人。大概萧桉暗中求助了皇帝,很快就从宫内调来了很大一批人手,却被郑玉颜一个个骂了回去。

萧桉的手向来握惯了刀剑,拿起锅铲端起锅来,实属有些难,做出的饭菜,无法下咽,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可是很奇怪,郑玉颜吃得平静。

直到那日,她拿盐巴当成了砂糖,蘸了一碟山楂吃时,他才发现,她大概是已经失去味觉了。

郑玉颜自是不肯医治的。“身体发肤皆是父母所赐,如今父母不在,我苟活于世已是奢侈。”

她是在想方设法的折磨自己,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这一点,她自己不肯承认,萧桉却看的明明白白。

可他不敢多劝,否则郑玉颜的火气会随时爆发,他跑去问了太医,回去后便开始口含陈醋,连续十日,最后,他终于再也品不出苦辣酸甜。

他将药汁熬成了汤,骗着玉颜一同喝下,起初,她喝,后来,便连看都不看了,萧桉只好在饭菜里放了迷药,待她昏睡之后,一口一口喂给她。

她终于还是恢复了味觉,却因为一道无盐的菜而震怒。一罐子白花花的盐巴,被她一勺一勺喂进了萧桉的嘴里,那一晚,萧桉浑身肿到没了原形,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痛苦的呻吟虽极力隐忍,可还是一声盖过了一声。

郑玉颜听着他的动静,心烦气躁整夜未眠,她便开始砸东西,乒乒乓乓的声音,一直响到天亮。

第二天,她踹开萧桉的门,看到痛苦蜷缩在墙角的他。“我饿了,去做饭!”萧桉却闭着眼,久久没有回应。

郑玉颜的瞳孔几乎在一瞬间放大,她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眼前的一切正在消散溶解,连同萧桉一起,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倒是脸上一阵温热,一时间触醒了她。

她摸了摸脸,竟然是哭了。萧桉不知何时已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浮肿未消,惨白的吓人,郑玉颜却盯着他那张瘆人的脸看了好久。“公主,奴才……吓着您了。”

郑玉颜有一刻的慌乱,但那天的她出奇的没有再发任何脾气。

冬雪来临之前,刮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北风,没有绿植映衬的公主府,便更加显得空旷寂寥,惨淡淡的,像被水冲刷过一般的干净。

郑玉颜几次站在门外发呆,呼啸的风声将无尽落寞吹进了她的眼底,萧桉站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

第二天,白雪铺天盖地落了下来,郑玉颜推开窗看雪的时候,一片醒目的鲜红吸引了她的目光。院子仿佛活了过来。她看见一树树梅花,正欣然盛放在白雪之间,生命一般的颜色,明火一般的热情,星星点点,赛过浓春。

红白相间的视野中,还有一个挺拔的身影,他的双手所到之处,梅花便一簇簇地开放。“谁让你弄这些,你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吗?”

郑玉颜站在窗前,盛怒的语气,却并没有任何动作,眼底甚至有一丝期待,她在等着萧桉给她解释,萧桉从雪地里抬头,笑着像她招手。“公主你来看,奴才折了一夜的花,可还能入您的眼?”

原来是假的,那可是成千上万个花骨朵,郑玉的颜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他在灯下专心忙碌的画面,再抬头时,她人就已经到了梅花跟前。“怎么还有香味?”

“拿香料熏了熏,既然要做,就做的逼真些。”他还在忙,脸上的皮肤被风雪吹得通红,十指关节也是肉眼可见的僵硬,可他的笑容却是那样和煦,郑玉颜觉得心头莫名地发起热来。

5

纸折的梅花,在风雪中摇曳,清冷之姿更显,柳弯弯来了一次,便说这花特别,让萧桉多弄些,放在皇宫的御花园里,过几日有邻国的使团来访,或许,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那日萧桉便去皇宫了,但也只允了柳弯弯半日时间。“我中午备好了公主的午膳就过去,晚膳之前要赶回来,若一日不能完成,两日三也无妨,但不能耽误了公主的用饭的时辰。”

柳弯弯点头应了,能有这样一位尽心尽力的人服侍在玉颜身侧,她比谁都放心,只是有些惋惜,本来是一名手握刀剑的铁骨男儿,如今……总觉有些可惜了。

萧桉走时,郑玉颜正在午睡,萧桉熟知她的作息规律,大概,是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他并不知道,郑玉颜每日雷打不动的午睡,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她没有勇气面对这个世界,所以只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发呆,静坐,他来了之后,便偶尔会从窗子偷偷看他。

她是看着他走出去的,关上门的那一刻,郑玉颜听见自己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是在生气,可是却不知道气从何处来。

屋子里能看见能摸着的东西,很快就被她砸了个干净,被褥、窗幔、衣裳,能撕得撕,不能撕的剪,总之,再找不出一件像样的物件。

甚至连屋顶的瓦片她都没有放过,一块块石子丢下去,无数个零零碎碎的瓦片落下来。

天黑之前,萧桉准时从皇宫赶了回来,推门看到的,就是蜷缩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郑玉颜。

他惊了一身的冷汗,皮肤里仿佛有千万根细针要扎出来一样。他轻轻唤她,脚步如飞,触摸到她的皮肤时,刺骨的寒凉叫他的心也坠入了冰窖。

郑玉颜不知哪里还有力气,竟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你还回来作什么?你有本事走就别回来啊!你们不是都想着要丢下我么,那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好了!”

她的声音透着沙哑,眼眶红肿到再也滴不出眼泪,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那一刻,她虽然依旧张牙舞爪任谁都无法靠近,可萧桉看见的,只是她坚硬外壳下的那一层柔软。

他凭着自己比她大出数倍的力气,强行将她揽进怀里,用手轻抚她浮躁绝望的灵魂。“奴才哪里都不去,就守着公主,一生一世,来生来世。”

郑玉颜整个人就软了下去,双手垂着,呼吸渐渐平稳,天黑了,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她想,就贪婪一次吧。

6

邻国使团抵达皇宫的那天,正是除夕。接风宴上,身为一国公主的郑玉颜也到了场,身后跟着的,是一身劲装的萧桉。

那天玉颜特地穿了一身素色,头顶还戴了朵白花,萧桉知道,她是想要当众给皇帝难堪,他劝说不动,只能对皇帝秦沐昭投去一脸歉意的眼神。秦沐昭并未多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呢?婚宴上的事情,他本是好意,不想叫她身陷泥潭,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那样的结果,他的愧疚与自责,并不比谁少。

邻国来的使者,是一位亲王,封号栎,虽已到了不惑之年,可英姿不减,举手投足皆是不羁,眉宇间尽显风流。他的目光在整个大殿巡视一圈,从一众莺莺燕尔转到了素净难掩的郑玉颜身上。好一副清冷之姿!他的目光便再也挪不动半分了。

宴席还未结束,栎王终是按捺不住了。“早就听闻玉颜公主才貌双绝,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真不负传闻,直教本王心悦诚服,不知,本王可有这个福气,求赐公主殿下的一幅好字?”

若是从前的郑玉颜,自是担得起这举世无双四字,题字更是不在话下,她的书法师承江南书仙玥笙子,笔间行云流水神妙绝伦,有青出于蓝之势,可如今……她攒紧了藏在袖中的右手,仰头饮下一杯,未作任何回答。

栎王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秦沐昭忙站起身来解围。“公主近来身体有恙,恐怕冒犯了王爷,不如由朕亲自来……”

皇帝亲自题字,不论对谁,已是莫大的殊荣,可栎王却并不买账,重重搁下的酒杯瞬间就打断了秦沐昭的话。

“我此次来的目的,相信在座各位都听闻了一二,两国和平还是交战,可全在本王一句话,今日,你们当真要这般拂了本王的面子吗?”

这般毫无顾忌的挑衅,却叫所有人都无从辩驳,秦沐昭刚登基不久,国库兵力皆被之前的国师御风挥霍散尽,尚未复原,他们经不起任何一场战争。所以那个栎王,才如此肆无忌惮。

郑玉颜深知这一劫躲不过去,她写,右手不便,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面,她不写,便是打了栎王的脸,里里外外做不了人。

可是,看着秦沐昭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她突然觉得心中快意十足,她索性给自己又斟满了杯,自顾吃着喝着,眼里全然没了旁人。

栎王就要发作了,已打算从座位起身,眼底的愤然有些吓人。

7

谁也想不到,萧桉会在此时站了出来。“栎王殿下,小人跟着公主习了几日书法,斗胆请令先替公主题上一字。”“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奴才?”

“若不能令栎王殿下满意,全凭殿下处置就是。”栎王眯着眼睛,瞧向了秦沐昭,眼底精光闪烁,大概正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陛下,此人说话可算得了数?”秦沐昭先是看了郑玉颜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点了点头。

萧桉提笔的那一刻,整个大殿只能听见他衣袖挥动的声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唯有郑玉颜,拿了颗水晶冬枣,咔嚓一声,咬得脆响。

字题完了,她手中的枣子只剩下一枚核,萧桉从她手上接了过来,放在指尖轻轻一弹,字画扬起,稳稳钉在了大殿的梁柱之上。“喜你成疾,药石无医,唯有相守可缓矣。”

字画之上,却是一句露骨情话,虽字体酣畅淋漓矫若游龙,一气呵成叫人看不出弊端,但还是有人忍不住惊呼出了声。栎王更是气得甩开了袖子。“大胆奴才,你敢戏弄本王?”

“自是不敢,奴才听闻栎王想在本国寻一佳人相伴,所以便想着,若将此画作定情之礼相赠佳人,大概也是别有一番情意的,以此,奴才自作主张,还请王爷见谅,另外……”

大殿中央的萧桉,虽着下人衣饰,可举手投足间的那股淡然与从容,却是将在场的栎王都比了下去,秦沐安看着他,止不住点头赞许,忽见他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另外,奴才想借着此句,请婚于公主殿下,奴才仰慕公主,爱已成疾,还请陛下成全。”郑玉颜终于从无数佳肴中抬起了头,她目光淡淡地将萧桉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嘴角竟浮出一抹轻笑。

秦沐昭大概也懂了,其实栎王的心思,众人再明白不过,题字什么的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真正想要的,是郑玉颜,所以萧桉这一招先下手为强,用得极为恰当。

可萧桉曾经进过净身司的事,在场之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秦沐昭一时陷入两难,这个婚,要是赐了,天下人都要耻笑他将一国公主嫁给太监,若不赐,栎王必会乘机开口,两国联姻,他又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

柳弯弯在一边握了握他的手,似乎有话要说,可还未等她开口,郑玉颜就抢先站了起来,将一杯辛辣的液体泼在了萧桉的脸上。“你一个太监,拿什么娶我?”

“公主,我……”“滚下去吧,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郑玉颜的盛怒,来得快,去得也快,萧桉被赶出去后,她拂了拂衣袖,竟在秦沐昭的面前跪了下来。

“皇兄,玉颜愿与栎王联姻,促两国之友好。”门外,萧桉的身体陡然僵住,秦沐昭亦是半晌没说出话来。

8

郑玉颜被加封为护国公主,出了正月,便要同栎王一起去到邻国,做栎王的妃。借此和亲的由头,公主府又重新挤满了人,唯独不见了萧桉。

那日的宴会上,郑玉颜除了请旨和亲之外,还替他求了姻缘,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子,秀外慧中,乖巧温润。

因为此事,那家人对郑玉颜颇有些微词,好端端的姑娘,却被她随随便便指婚给了一个太监,任谁都过不了这坎儿,可那日郑玉颜带着萧桉亲自去府上走了一趟,据说是验了身,萧桉并无任何缺陷,完整整的一大好男儿。那家人这才喜笑颜开准备婚事。

萧桉来找郑玉颜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试穿自己的喜服。浑浊铜镜中,萧桉看不清她的脸,可那一袭红裳的背影,曾不止一次出现过在他的梦里。他走上前,贴着她的背拥她入怀。“跟我走吧,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郑玉颜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却有一滴热泪滴在了他的手上。“那日你将我从净身司拦下来,我就知道,你的心还是热的,所以,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自己好吗?交给我,一切都交给我,求你。”

他在她耳边摩擦,声声如泣血般的哀伤,她却突然推开了他。“我说过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若以后你胆敢再说这样的话,我便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萧桉怕了,一双眸子满是惊恐。“我不再来找你便是,但我也不会让你嫁给栎王,除非我死。”

他走了,满室的寂静突然狂风骤雨般地砸上了她的心头,她不得不蹲下身去紧压住胸口,才能勉强喘上一口气。

眼泪从那一刻也开始决堤,她开始还拼命压制着声音,到最后,只能放声痛哭。不知哭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像是坐在冷水盆中,身上却被滚烫的热油泼着一般,她的右手抖动的愈发剧烈,接着,便蔓延到了全身。

她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大病一场。她这一病,足足一月方才痊愈,待她重新站起来眺望窗边时,和亲的日子早已过了。“栎王呢?”

她抓住府里的下人打听,并没有人敢告诉她真相,直到那日,一支声势浩荡的铁骑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前。

她听见盔甲撞击出来的铿锵声响,萧桉就在那阵声音中缓缓朝她走了过来。“栎王呢?”

她还是那句话,即便心中早已风卷云涌。萧桉却步步逼近,最后,将一个柔软的吻印在了她的额头上。“我说过,不会让你嫁给他。”

那日从她那里离开后,萧桉便去寻了栎王,他并没有发泄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揍他,半个时辰的时间,栎王遍体鳞伤,当夜逃出了城。

两国战事因此而起,萧桉跪在秦沐昭面前说:“我挑的事,我自己来扛,若我凯旋归来,我要带公主走,若我战死沙场,还请陛下,护公主一世周全。”

他要以十万兵马对抗邻国的二十万大军,结局不难预料,连他自己都没有分毫把握,可为了心中那一人,他可以试着用自己的双肩扛起大山。

临走前,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要来看望公主一眼。“玉颜,等我。”这便是他们二人之间最后的一句话。

9

战争持续整整三年,大将军萧桉因为甚得民心,十万兵马一直在不断扩充中,与敌国之间,他尽量选择周旋,偷袭,避免正面交锋,损失相对较少。敌国在这场消耗战中,渐渐显得体力不支,加上内乱不断,局势很快就被扭转。

郑玉颜在信上看到消息说,只需再拿下一座城池,敌国便再没了抗衡的力量。萧桉归来在即!

那日,皇城内外举国欢腾,迎接大将军的铁骑凯旋而归,郑玉颜却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为自己点亮了一根红烛。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红烛一根接一根的流泪,泪尽了,烛火也灭了,郑玉颜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烧尽了。他真得不会再来了。就在军队回城的前一天晚上,她曾看见过萧桉,似乎是梦,却又那般真实。

他抚摸了她的头发,轻吻了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说:“公主,奴才真得爱惨了您。”

这三年的等待,足以让郑玉颜卸下一身的刺芒,她在平静中期盼,能够给他最好的自己,所以,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应他。

可是,萧桉的身影却在一阵微风中消散得干干净净。她看着自己还停在半空的手,顿然醒悟,她怕是再也等不到他了。

大将军逝世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据说,那场仗本来打得十分稳当,可为了搭救一个闯进战场中的孩子,他被敌军一箭刺中了心脏。那日,军队凯旋,而他,却只是一具早已凉透了的躯体。

郑玉颜在他的坟前守了很久,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只是紧挨着墓碑,睁着眼一动不动。

秦沐昭与柳弯弯命人用软轿将她抬了回去,下轿时,众人一顿,她的一头青丝,竟已没了踪影,光秃秃的,叫人看着发瘆。“你知道吗?我眼中的最后一抹颜色也消失了,我的世界灰了。”

“天再也不会亮了,从前即便我将天戳破,可有人替我顶着,可现在,天已经塌了。”

“好不容易捡起来的梦,也再次碎了,拼凑不起来了。”“重要的是,心空了……”

她跟秦沐昭与柳弯弯道别时,说了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他们的挽留,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郑玉颜已经决定,要皈依佛门,从此,青灯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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