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的秋季天气有点异常,夏雨刚刚谢幕,淅淅沥沥的秋雨便一场接着一场的接踵而至,硬是把干旱缺雨的家乡变成了水乡泽国。
家乡凝固已久的山泉打开了重启键,泉水顺着大山的岩层、石头的缝隙、石岸的窟窿,喷涌而出,跳过山崖,越过草地,一路欢歌,汇聚到家乡的母亲河。
家乡的母亲河其实是一条纵贯村子的河流,源头在村南巍巍的大山深处,二百多户村民沿河居住,昔日她丰盛的水源滋养哺育了河两岸千余口人,我誉其为家乡的母亲河。
曾几何时,家乡的母亲河已水涸流断,龟裂的河底垦作田地,裸露的河床千疮百孔。究其干涸的原因:有的说是地下水的开发所致,有的说是植被毁坏所致。但在水源枯竭的日子里,总感觉秀丽的家乡失去了几分灵动,黯然失色。此时,山泉重启,汩汩流淌,母亲河敞开胸怀接纳着从四面八方潺湲着的溪水,汇成河流,逢崖成瀑,落地成潭,一路碰撞着水花汇入洹河。
家乡的母亲河又恢复了昔日的清澈、碧绿、恬静,像一条翡翠色的绸带,蜿蜒曲折地绕着小山村,"哗啦啦,哗啦啦"欢快地流淌着。近处如黛的青山连绵起伏,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两岸婆娑的杨柳,袅袅婷婷,随风摆动。沿河洗衣浣沙的村妇用棒槌捶衣声、嬉笑声,一串串地淹没在流水中。山依着水,水绕着山,山水缠绵,水草丰美,枝叶葳蕤,家乡充满了生机,充满了灵气。
凝望着碧水静流的母亲河,寻觅着丢失在河水中的童年岁月,依稀听到童年的欢笑。
村边那个小水库,据说岸上有邻村一个旺族的坟茔,族中出过豪富,为了营造风水宝地,谴人在河流上拦河筑坝,聚水生财,修建了水库。然而,小水库成了我童年的乐园。夏天的中午,酷热难耐,我和小朋友们设法脱离了家里的监视,偷偷地溜到小水库游泳。水库两岸之间也就十多米距离,往水里一扑,两手用力往后刨水,脚扑腾着,几下就到了对岸,往返几次,累了就躺在石板上晒太阳。忽有人喊:“有女人来了。”一个个慌慌张张地赤裸着身子“扑腾、扑腾"跳进水里,水性好的憋着气钻到水底下,水性差的扒着石头站在水中张望,过路的女人奚落道:“看见了,啥都看见了,上来吧。”然后嘻嘻哈哈地赶路。回想我现在不伦不类的狗刨式游泳,就是在这个露天的游泳池中学会的。
母亲河的中段是村中的吃水池塘,本族的四爷爷常在池岸上捡拾垃圾,看管池塘,保护水质不受污染。暮春时节,青蛙在水中“呱呱”叫的最欢,或者有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每次放学路过池塘,我们会情不自禁地捡几块石头扔在水里,激起一层层的涟漪,吓跑了青蛙和小鱼。或者用石片往水里扔着比赛漂漂儿,四爷爷听到水声,总是追着我们跑,边跑边喊:“小鱉仔,甭跑,给我下水里把石头捡上来。”看到四爷爷追不上了,再回头作个鬼脸气得四爷爷直跺脚。
凝望着碧水静流的母亲河,往昔那些无奈和惆怅,那些熟悉又繁忙的场景涌上心头。
水是家乡压倒村民的稻草,好在母亲河上的池塘为家乡提供了水源。尽管水在低处,房在高处,田在坡上,但陡峭的山岭,崎岖的山路,也阻挡不住村民到河中取水生活、浇灌庄稼的信念。冬日黎明,"咣当、咣当"的敲击声是早起的村民在破冰取水,夏日晚上,山路上“吭哧、吭哧"的声音,是村民担水疲惫的叹息。犹记得那位大爷,耄耋之年,保持着天亮前清水挑满缸。一次,被水塘中台阶滑倒跌入水中,爬上岸,仍然挑水不辍。犹记得那位大婶,挑不动水,用盆盆罐罐从池塘端水提水,一瓢瓢把蔬菜浇灌得青翠欲滴,把庄稼浇灌得苗壮籽饱。
一副铁桶,一条钩担,一双铁肩,洒一路汗水,挑起的全是希望,盛满的全是幸福。这何尝不是一种精神?
时光随着淙淙潺潺的流水东去,往事恍惚如梦。今又见家乡长流水,撷一朵家乡母亲河的浪花,在岁月中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