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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荣昭公主说,常人道这天家公主多金贵,可我觉得这天家的公主最可怜生来。就是一枚棋,由不得自己半分 。
荣昭公主还说,若有来世定用一身荣华换一世自由。
初见那日,是在和亲的路上。天色渐暗随从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安营扎寨。北国的秋夜寒凉,沿路上火红的落叶是木兰不曾有过的光景。
忽然一群山匪打扮的人从林子中冲了出来。顷刻间随从损伤过半,陪嫁侍女初初护在荣昭的身前。 说来也可笑,和亲公主的护卫尽是些不会武功的家丁。半盏茶的功夫,匪徒将使者和荣昭公主围了起来,为首的人骑着马,晃晃悠悠的走进圈内。举起长剑指向荣昭公主 “ 美人 你若......?”
还未等他说完,一只冷箭穿进了为首男子的胸膛。转耳见,兵马声渐渐清晰,官兵将匪寇层层围住,只见一袭白衣策马向荣昭公主奔来。
荣昭抬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生的极为好看。夜色降临火把上的星星火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映进了她的眸中。
“公主可有受伤?”
“我没事,不知公子是?”
“一时情急,竟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墨修尧 ...也是公主的未婚夫。”
看着面前温和的男子,荣昭微微一愣。和亲前原本不在意,不曾想,竟是这样的人。
“此处离城区不远,劳烦公主再辛苦些,加紧赶路,早日到王府,也可安心。”
”好“
只一声好已然道尽荣昭一生的情绪。
【02】
平定王府
墨修尧以公主舟车劳顿,且有婚约的为由。没让荣昭再搬去驿站,只将使者们送了过去。
荣昭也听话的在平定王府住了下来。许是知道她的身份,下人们伺候的很是精心。可王爷身边的老嬷嬷却不一样,待荣昭淡淡的。
再见墨修尧已是住进平定王府的第三天。他一大早差人送了衣物首饰,说是晚上的接风宴要与她同去。
宽广华丽的马车上墨修尧与荣昭对坐着,
荣昭悄悄的看着他,那晚相见只觉得他生的很好看。如今看来久经沙场的气势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墨修尧闭着眼睛微笑”公主觉得本王好看嘛?“
荣昭脸色微微一红,移开眼睛,掀起车帘的一角看向窗外。
平定王府的马车太过惹眼,街上的百姓纷纷退至两旁议论纷纷。
荣昭不知道,这两天议论最多的就是她住进了平定王府的事情。这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可王爷愿意谁还能说些什么。
皇家宴席
金碧辉煌的大殿,皇帝位于上座俯看宴会中的一切。眼神不停的在与平定王坐在一处的荣昭身上打转 。
“如今看着十三弟和荣昭公主相处的这般好 朕心甚慰”,皇帝墨修寅苍劲有力的声音在莹莹袅袅的大殿中响起。
殿中央的乐姬舞姬极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原本歌舞升平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墨修尧托起的酒杯刚碰嘴唇,听到皇帝的声音嘴角微扬,饮下杯中酒,转身向皇帝笑盈盈的说道“皇兄美意,臣弟岂敢辜负?”
“到底也是你们有缘,公主和亲路上遇刺,得你及时相救,如今更是将人留在了平定王府护着,既然如此,便择吉日,许你们早日完婚吧。”
“臣弟在此谢过皇兄了” ,说是谢恩,于大殿之上,众臣使者面前,半点起身行礼的意思都没有。
反倒是荣昭,既然已经和亲他国,礼数自然也是要做全的。可见墨修尧没有行礼,略尴尬的坐在旁边。行礼折了墨修尧的面子,不行礼折了皇帝的面子。
好在,皇上哈哈一笑,“十三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言语之间,刀光剑影来去。觥筹交错间,暗流涌动。
墨修尧自小在宫中长大,身为嫡子得先帝亲自教导,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
如今皇上赐婚,虽说是嫡长公主,可荣昭与木兰新君却非同母,前既无实权后亦无母族支撑,只是木兰借着和亲的名义送来的质子。若有一天木兰和凤霖撕破脸,远在边界的木兰会如何尚未可知,但荣昭公主必定首当其冲。
而墨修尧是皇室宗册上除墨修寅外唯一的嫡出子嗣,受先帝亲封平定王,半副兵符,手握实权,身份贵,重荣昭这样的身份如何配的上。
况且,若来日生下嫡子,这平定王嫡系便有了一半木兰血统,皇室嫡出血脉怎可被他国混淆。可若不生,皇上的圣旨摆在这,按照凤霖律法,“皇帝继位,宗亲袭爵,是以立嫡立长不立贤。”平定王与其他侧妃的庶子,袭承不了平定王爵位。
皇上这是借着和亲,断了平定王府的后嗣。
大臣们暗暗为平定王惋惜,只是没想到,皇上赐婚时平定王没有半分犹豫的应了下来。
【03】
大宴之后,皇上很快便下了圣旨。十月初七,吉,宜婚嫁。
离婚期还有月余,皇上没问,平定王没说,荣昭便在平定王府住了下来。
久而久之,百姓间渐渐的传出了平定王及其宠爱未来的王妃。王府内的下人们更是极有眼力见的。
洒扫的丫头说, “听说荣昭公主之所以这么受王爷青睐,是因为公主眉眼处像极了王爷的生母” 。
侍弄花草的小斯说,“那日王爷去接公主的路上,听说公主遇刺,竟是急冲冲的带人赶了过去,可是紧张” 。
那洒扫的丫头又说,“是呀是呀,前两日公主因路途劳累,水土不服,病了两日。王爷连夜就去宫中请了太医”。
荣昭带着侍女初初在王府的花园闲逛,听见下人们的闲聊,想起那日初见,他一袭白衣。心中猛地空了一下,竟一下晃了神。
走到一处僻静的凉亭,初初见四下无人对荣昭说,“公主可别对平定王动了恻隐之心” 。
荣昭看着远处的荷塘没有回应。初初却拉近身子在荣昭耳边低语了一声,“想想您的弟弟”。
荣昭看向远处的眼神微微一缩,缓缓的站起来,走向池边,背对这初初。片刻,不带丝毫情绪平淡的说了句,“放心吧”。
那日之后荣昭便很少在王府中走动了。
皇上感念荣昭远嫁,将木兰带来的三分之一礼品作为嫁妆一同带进了平定王府,又追加了平定王成亲的三成份例,并在国都长街上设流水宴三天,以示庆贺。更是下旨,要为亲自为平定王主婚。
众臣们看着皇上这一套流水的旨意,竟也一时间看不准皇上到底要干嘛。
【04】
大婚那日,天气极好。碍着规矩,荣昭是从使馆出嫁的,身边只有初初一人。
为了彰显凤霖和木兰交好,平定王夫妇在祭祀完宗庙后,要到长街上受百姓谢恩祝福。
不曾想,在谢恩时,荣昭公主刺杀皇上。
百姓们跪在地上,再抬眼时他们已经换了主上。
这些年墨修尧在朝堂之上政绩不错,民间名声亦不错。手握兵权,位高权重,何尝不是帝王背上扎进骨肉的刺。
一日不除墨修尧,皇位就一日坐不安稳。
近年来,木兰内政不稳,墨修寅借此搅乱木兰朝纲,推立新君与其勾结,许给木兰三座城池和粮草衣物,并要挟荣昭,自导自演了一场刺杀大戏。为的是栽赃墨修尧,逼他叛变,借此名正言顺的铲除异己,夺回兵权。
他的计划进行的无比顺畅。可是今晚,当荣昭说出她弟弟死了的时候,当他发现初初不在的时候。墨修寅就知道,他错了。
从他搅乱木兰内政开始就已经掉进了墨修尧的计划里。一步一步走的,全是墨修尧设计好的 。
看着眼前的墨修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墨修尧早就知道了,他母后的死是他干的。
他苦笑,识破了是墨修尧的计划又如何。当初就算自己不动勾结木兰的念头,墨修尧也一定会在他身边埋伏人,策动他 。
割城让地,舍弃自己的子民;陷害忠良,无谓国家士兵生死。他的罪过被揭露在天下百姓面前。王败寇,时局已定。
但多年的上位者不允许他有半分的狼狈。墨修寅冷眼的看了看四周,“想必这些 也都是十三弟的人了吧”。
“皇兄好眼力”
那日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凤霖国上下。墨修寅自刎于百姓面前,墨修尧也顺势登上了皇位。因为荣昭是异国公主,不能继位中宫,便封了皇贵妃。为着荣昭刺杀墨修寅一事,朝堂上对封皇贵妃尽是反对的声音。墨修尧却是不理,被说烦了,对出头的人不是斥责就是贬职。一时间人人自危,反倒安静了下来。可偏偏这个时候, 墨修尧下旨, 出兵木兰。
【05】
凤霖大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宫中的那日,墨修尧去了荣昭公主的长乐宫。
“皇上来了 是来找臣妾兑现承诺的嘛”。荣昭一身白衣,懒懒的倚坐在寝殿中央的贵妃椅上。丝丝月光从窗口照了进来,朦胧的光线像极了她与他初见那日。
墨修尧见此也没有在意,随便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木兰已被收复,新帝已死 ,你的杀父之仇,我已经替你报了,木兰的新王爷,是你弟弟”。 墨修尧对容昭,并未以朕自称。
荣昭一愣,坐起身来,“皇上当初和臣妾约定的 并非如此“。
下旨赐婚那日,墨修尧见了荣昭一面。
“你的弟弟,我已经救了出来” 。见到荣昭,墨修尧没有绕弯子,直接说了出来。
荣昭抬眼惊讶的看着墨修尧,
“虽受了重伤,但是性命无忧,你大可宽心”。
片刻,荣昭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王爷想要什么”。
墨修尧笑了,“荣昭公主如此聪慧 ,本王要什么公主怎会不知”。
“王爷想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继续按照墨修寅的计划走,完成最后的刺杀”
“王爷是要我杀了他”
“不用,你杀不了他。只不过刺杀之后该怎么说,你知道的”
荣昭看着墨修尧良久,“王爷,荣昭有一事相求”
墨修尧低头为自己换了杯新茶,“说吧”
“事成之后,请王爷派人杀了木兰新君,并放我弟弟一条生路”。
“好”
“皇上答应过臣妾,要给弟弟一条生路的” , 荣昭轻轻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委屈和无奈。
“做个尊贵的王爷,一生无忧”,荣昭看着墨修尧。是啊,如今天下都是他的了,他说无忧,便是无忧。
良久,“皇上,臣妾有个疑问,这些日子回想起来,总觉得如梦一般不是真切”, 荣昭眼神迷茫的看向窗边的月光。
“问吧”
“臣妾与皇上的初见,是在何时?” ,声音中的颤抖像是一把小细针,扎在了墨修尧的心上。
墨修尧看着荣昭叹气一声,“你还是想起来了”。
“是啊,皇上手上的疤,有些眼熟” , 荣昭双眼微红,眼底的不可置信看的墨修尧微微的转过了头。
“是了,是了,这就解释通了。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墨修寅的计划,为什么赐婚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为什么你会对我表现的极为宠爱。搅乱木兰内政的是你,推立新君的是你,抓我弟弟的是你,逼我和亲的还是你,初初也是你的人。这一切,都是你为了皇位,收复木兰做的局。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怜了我的弟弟,竟浑然不知的给杀父仇人做了臣” ,荣昭边笑边起身,眼中的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突然荣昭转过身纤细的手指抹去了滑在脸上的泪痕,“皇上如今打算怎么处置臣妾啊”。
半晌墨修尧颇为无奈的说,“你知道,就算我不伸手,木兰国库空虚,朝政虚腐,维持不了几年了。如今木兰归顺凤霖,凤霖将开通沪市,出口粮草,保证木兰百姓不用再受食不果腹,战火流离之苦”。
容昭盯着墨修尧没在说话。
墨修尧临走时吩咐长乐宫的人好好照顾皇贵妃。
侍女进来的时候看见荣昭正站在窗边吹风,
“娘娘,夜里寒凉,小心染上了风寒,奴婢还是伺候你就寝吧”
“你看,知道那是哪儿里吗”,荣昭的声音温柔又凉薄。
侍女顺着荣昭眼看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是宫门” ,侍女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不对,那里是木兰”
“娘娘这是想家了? 您宽心,如今您的弟弟新封了木兰王,过两日进宫请安,您就见到了”
荣昭低头笑了笑掩去了眼中的无奈和绝望。
【尾声】
子夜,
墨修尧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听到殿外喧闹,随后值夜太监来禀报,长乐宫走水了。
墨修尧赶到时,长乐宫已经被大火吞噬。
“荣昭呢” ,墨修尧抓着长乐宫的太监便问。
“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 , 被抓着的太监身体都成了筛子, 深吸了一口气, “皇贵妃娘娘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墨修尧推开小太监,向着火的寝殿奔去。身边的太监侍卫围做一团,拦住了墨修尧。
“荣昭,荣昭,你出来,你出来”,他看着窗后映着的人儿,声嘶力竭又极其绝望的喊着。
殿门口的宫女看见皇上来了,更加用力的拍打着被反琐的房门。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皇上与您是有情分的 ,您快出来啊”。
“情分?哈哈哈, 这皇室的人,哪儿里来的情分?有的,唯是与这天下人的情分吧!
这皇家的覆灭与我何干,谁为上位者又与我何干。只怕是我上辈子作恶太多,才会投身这帝王家。杀父之仇报,不得弟弟护不得,
哈哈哈哈,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都说火能烧尽世间污秽之物,不知可不可以将我的罪孽也燃尽些。
若有来世,只愿用这一身荣华换自由,再不投身帝王家”。
墨修尧看着荣昭慢慢被火舌吞噬,听着她言语中的绝望。犹如将心放进冰窖中,冷的彻骨。
房梁倒塌,再寻不到她的身影。
他与她初见那日,也是这样的火光冲天。只不过那是他推立木兰新君宫变那天。
那日,他伪装成士兵受了伤,遇见了躲藏的荣昭。荣昭看见他,以为是忠心于她父君的侍卫,给他包扎了伤口,叫他赶快逃跑,保住性命。那是他母后过世后,第一个要他保住性命的人。月光轻映在她的脸上,只一眼便记在了墨修尧的心里。后来和亲遇刺,是他一手策划的。为的只是将她留在身边,留住她,护住她。
他于她最初的那一眼心动是真的,想留她在身边也是真的。
只是后来再无办法回头。墨修寅容不得他,木兰也始终是心腹之患。他步步算计,步步为营,到最后把自己困在了自己做的局里。
墨修尧说,“若有来世 再不投身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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