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父亲经常说：“隔壁小元从小就听父母的话，读书选专业，找工作，找对象，真是个乖孩子。”我猜想他的言下之意，大概是想说我是个不听话的熊孩子。
01.
小元是我的小学同学，一个长得白皙俊俏的丫头。从小，她就是家长们拿来鞭策我们熊孩子的教材，那句“看人家小元”简直是全村家长的口头禅。
读书时，“看人家小元，多听话！妈妈叫她做作业就做作业，叫她看书就看书！”“你看你走路蹦蹦跳跳，哪像个女孩子？看人家小元，多稳重！”“你能不跟同学打架吗？看人家小元，从不跟人家闹别扭！”
填志愿时，“师范不填！卫校不填！人家小元多听话！父母说填卫校就填卫校！”“你这种分数还要读高中？人家小元成绩比你好，父母说不读高中就不读高中！”
找工作时，“谁叫你不听父母的话，现在只好当个工人了吧？看人家小元，听父母的话当医生，多吃香！”
找对象时，“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你准备当老姑娘呀？看人家小元，听父母的话，孩子都两岁了！”
小元顺着父母指定的方向，活得一帆风顺，也活得光鲜亮丽。我和小英却一路磕磕碰碰，撞南墙，到黄河，心却一直不死。
02.
小英是我的死党，当然，她也是个女孩子，但性别一点都没妨碍她和我一起成为一个熊孩子。
小学时，我们一起疯跑，在雨中挥舞着双臂，从村东跑到村西，从村前跑到村后，我们一起爬树，卷蛛网粘蝴蝶，我们一起打水漂，扔石头赶鸭子……我们的衣服很容易扎破，裤管膝盖处经常摔破，鞋子更是不经穿。
小时候，小英虽然淘气，但她父母也没多少怨言。可是从中考填志愿开始，父母开始颇有微词了。因为父亲是语文老师，姐姐也是念的文科，小英却选了个电子专业。当时父母叫她填师范，她说没遇到几个好老师！叫她填卫校，她说她怕疼！父母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毫无悬念的，小英后来的专业成绩惨不忍睹，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甚至想要转读文科，转专业无望后她又开始自学英语。
小英毕业后进了工厂，领导也很器重，但她很快便辞职出去学修家电，没多久又去学做面点，后来又去学插花……父母对小英是恨铁不成钢，常常埋怨她不听话、叛逆。
03.
今天早晨看书，看到美国心理学家马萨的理论：青少年时期的首要任务是解答“我是谁”的问题，这个问题的解答影响着青少年的一生。解答“我是谁”的问题，就是自我确认的过程，这个过程一般可以分为四种：早定、拖延、迷惘、确定。
“早定即青少年基本没经过什么困惑与挣扎就认定了自我的特点与发展，这通常是接受了父母及师长对自我的认识与期望。”
“拖延指青少年正处于对自我确认的困惑与迷惘当中，尚无法全面地认识自我，建立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的统一。”
“迷惘指青少年完全陷入了对自我确认的困惑当中，干脆不再去思考自我，得过且过，稀里糊涂地混日子了。”
“达成指青少年经过对自我的认真思考，终于认定了自我的特点与发展方向，找到了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的最佳结合点，充满信心地奔向未来。”
04.
上个月，我和小英闲聊，得知她现在还在不断学习，不断试错，她说她目前是一个斜杠青年，她的身份有摄影师、插花师、瑜珈教练、游泳教练、国学讲师、某报刊的专栏作家，已经出了两本书。
她说：“以前父母总嫌我不听话，又嫌我东一榔头西一棒，现在看来，我是享受追求新事物的过程，我享受把各种知识和技能融汇贯通、领悟出一种新体验的过程。”“现在亲戚们都说我是晚熟，是大器晚成的类型。”浅抿着咖啡的小英有点小得意，却显得那么知性优雅。
我们说起小元，都为她的现状担忧。小元在听话了三十多年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过着别人的生活，她说：“读书工作全是为了父母，我从来没为自己活过！”“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她辞去工作，扔下一切去环游世界了！家人苦口婆心地劝告，丈夫甚至威胁要离婚，孩子学会了离家出走……
我们一起感慨：小元的自我意识在三十年后才苏醒，而小英，从懂事起就那么张扬地宣示着自我意识。
05.
无意识地合上书本，目光射向窗外的紫玉兰，那满树的荼靡竟没有一点绿意，我又一次感慨它的先开花后长叶；又想起那天看到的无花果树，叶片还没长出来，枝桠上竟然已挂着小小的绿绿的果子。
大自然真奇妙啊！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形形色色的人就像形形色色的植物，有的先长叶，有的先开花，还有的先结果。谁又能判定哪个好哪个坏？
成长的过程没有好坏之分，也不应该给孩子贴上“乖孩子”、“熊孩子”的标签。“乖孩子”的“早定”，从一生的角度来看未必是幸事，但也不必忌讳；而“熊孩子”的晚熟，既不必懊恼，也不必惭愧。只要在迷惘后仍然保持向上的人生态度，最终我们都会找到真正的自我，都会找到幸福美满的人生。
你是早定的乖孩子，还是晚熟的熊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