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写作成长营,5月11日。
马上就是母亲节了,一片的温馨颂扬中。我写这个文章,极可能要挨板砖。
我愿意诚实的面对自己,把这一路的历程记录下来。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有觉察还是无意识,父母带给孩子爱的同时也有伤害,唯有看见、觉察、疗愈,才可以走得更远。如果能带给一个朋友触动,也算是我的福报,这板砖挨的值。
我的父母无疑是爱我的,而且爱的深沉。同时也有很多的“干扰”,影响也很大。
❶经常说,哥哥是他们生的,我是捡来的。还用尽才智,把故事编得有板有眼(除了这个,再没编过其他故事):冬天的晚上,月亮光很大,在××地方突然看到了一个箩筐,有小孩的哭声,走过去一看,在箩筐的棉被里过裹了小孩。他们动了恻隐之心,怕小孩冻死就捡回来了。
我虽然小,但直觉告诉我,这是假的。可是他们力证:因为是捡的,不知道我的生日,所以,为省事就和哥哥一天过生日(我和我哥同天生日);因为是捡的,没有奶吃,我是吃米糊和糖长大的(我对吃米糊和糖的记忆很清晰)
上学后和同学们聊天,才发现,很多同学都是“被捡来的”。父母并无恶意,只是逗趣。而很多的小孩子从此留了个心眼儿,去从父母和别人的闲谈中捕捉信息,来证明自己是“亲生力”。
现在才明白,小小的人儿,很长一段时间内执着的寻找证据。这是在寻找生命的原动力呀!是在寻找“我是谁?”
❷只要提起童年,我脑子里立马出现上下飞舞的棍子。我在妈妈的暴打中长大。如果要量化,一年挨打的次数不会小于365次。偶尔有当天不挨打的记录,但一天挨打两次或三次的时候也非常多,足可以扯平。甚至形成了惯性,一天不挨打,总觉得有什么事儿没做、少了什么东西。是我很恶劣吗?每天回家及时完成作业,然后提着篮子找菜做饭,放假的日子更是要帮家里干活,品行端正,也从不惹祸事让人找上门……长大后问妈妈,她都是沉默无语。
是的,单单是她极度的疲惫无助、焦虑,需要个“出气筒”。
现在感恩,如果不是我充当了出气筒的功能,妈妈是不是早就承受不住负重死掉了?大家都说爱满则溢,苦毒怨恨满了,也会溢出来的。
皮肉之痛渐渐淡忘了,挨打时必须“跪着”+“招认”的耻辱感却不容易消失。这个积怨被深深的埋在心底,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和机会,就出来反扑。
大家扪心自问,是不是经常有:好不容易盼到家人团聚了,在一起没几天,就和父母口角争执了?和家人好好说话怎么就那么难?这背后隐藏的动力是什么?
❸小时候,花了很长时间攒了两毛钱,立马跑到村里唯一的小卖部,买了个当时我看来“漂亮无比”的塑料发夹。我想象着妈妈早点从田地里干完活回来,看到发夹的惊叹!结果我被“惊”到了:妈妈雷霆大怒、极其难听的辱骂,好像只有道德极其败坏的女人才会去打扮。硬拖着我去小卖部,还发夹退回钱。
我现在都还能记得当时的感受:憋屈,钱是我攒的、我可以买我想要的东西;难堪,硬是被拉拽着退货了,边退边骂,好像我做了很羞耻的事情。
孩子都是“忠诚于父母”的,对父母给予的东西不分对错“全部吸收”。
我当时真的认为我做了一件“羞耻”的事,一个星期不敢出门羞于见人。认为爱美是与道德败坏挂钩的。我至今都不会败家,厌恶逛街,厌恶买买买。我欣赏羡慕着别人的美美美,却在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没有一点购买的欲望。好笑吧,女人的天生能力在我是要修习的功课。
❹幼儿园时六一儿童节,第一次参加了一个舞蹈。这在当时物质精神都匮乏的农村,是多大的乐子!表演都过了很久了,被一群大人要求表演给他们看。我直觉的感受到他们有“逗趣”等成分,不知道该不该做,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他们用收买法、鼓励法、激将法让我来跳舞,妈妈站在一边不着一词,我努力的从她的表情、眼神里面捕捉信息。我内心有“表现”的欲望,最终在她阴沉的脸、严厉的眼神里止住了。回家后被教育:人要谦虚,不要骄傲。
“表现表达”是骄傲,“默默做事”是谦虚。被我“及时吸收”了。
这一点让我很吃亏,工作时我能把工作做得很好,却不会去表现自己。我得到的报酬,低于我的价值。
第一家公司,我离开后,我的事情有两个人做。在之后的几年里,我仍然接到老板的电话,希望我重新回去。可是我在的时候没见他重视我呀。第二家公司,我和我的搭档离开后,由四个人做我们两个人的活,还经常吵成一团。同事们都感慨,当初两个人是怎么做过来的呀?
❺最受伤的是咒骂。妈妈没上过学,很信奉“算命”。一个小家的一点事,会找不同地方、不同的人去算。我不懂算命的套数,算出来同一个结论“我命恶,靠山山崩,靠水水竭,只能靠自己。33岁之前、一路坎坷,40岁之后、一路开挂。更恶的是:头顶脚踩!头顶是指向上克父,脚踩是向下踩弟妹”……悲哀的是,我爸爸莫名其妙、查不出任何病因的头晕了三年,折磨得不成人形。在我妹妹三岁不幸夭亡后,又不明原因、不知道治疗方案的好了……从妹妹之后,妈妈口里经常骂一句话“好的(指我妹)死了,差的(指我)不死”……暴打我从没屈服过,这句话,却可以使我沉默下来……一直骂到初中才停止。因为初中寄宿了,一周回家一次。
虽然我知道跟我没有关系,我仍然吸收了。
现在想来,我有股“内疚”的动力,想保护和照顾我的家人。我不遗余力的保护着我的堂妹,虽然我只比她大三个月。在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她比我亲哥还亲。她小时胆小自卑,尽被人欺负。我为她打遍全村无敌手。只要是欺负她的、不管男生女生,我通杀。我和一群男生打架,用鞭子抽。我自然免不了挨别人的鞭子,和挨我妈的打比起来,那都不叫事儿,凶猛异常。
……
这些和现在的我,简直没法联系起来是吗?是的,简直脱胎换骨,判若两人。这个过程真的很辛苦,有抽筋扒皮的感觉。
我从20来岁,就觉察到了一些,刻在我身上、而我又不想要的东西。自发的修习身心去抵制。进展很慢,也很辛苦。我曾跟我哥说:我在我身上看到了父母的影子,有很多,我不想要的,我修习获得力量去摆脱它,很辛苦,经常像大病一场的感觉。我告诉他也是希望能触动他向内看。没有回应,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触动,还是认为我神经病。
孩子出生后,在求教育的路上,无心插柳了“自我成长”。
参加“家排工作坊”,与父母链接的冥想,我一片空白,只感觉被一团似烟雾似黑云的东西缠绕着,我不想要,想把它随着呼吸排出体外,但不成功。老师说:觉察、接纳,而不是去排斥他。我一点都不懂。
之后零零星星地去参加过一些课,但不系统。在潜意识里都没办法与父母链接上。甚至想:既然总做不到,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呢?比如“利刀斩乱麻”,切割掉,让旧有的模式终止在我这,不再传承给孩子。行不通。
跌跌撞撞的走着,直到2016年,在《幸福家》课程上,老师说“父母是大的在上的,我们是小的在下的,我们可能比父母更有学识、见识,我们可能比父母走过更多的路、有更多的人生体验,我们也可能比父母更有知识、智慧,但有一件事父母比我们伟大:他们能生养我们,我们生养不了他们……”,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但第一次被触动。
是的,父母是我们生命的来源,没了命,我们还能得瑟啥?
终于在冥想中,与父母链接上了:先是“浮现”了妈妈遇到搞笑事情时的、用手遮掩不住的、不想笑又憋不住的笑容,再“浮现”
爸爸诚挚的、能看见八颗牙以上的笑容。然后“浮现”一个小人影,他们牵着小人转身,朝着天空、门一样的黑洞走去。
终于链接上了!那一刻我大哭,像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归家的路”,像寻根的人找到了“根”。
实质意义的改变,都从这一刻开始了。如果说以前的修习是储备基石,这之后,动工重建了。
像只小猴从灰烬中取爆米花,即使还烫手,我也仔仔细细地巴拉着寻找。所有糟糕的事情都有正面的意义。
挨打、让我更坚强,更有对抗力;咒骂、让我生腾出保护家人的愿望、加持了力量;减少对物质的欲望,省了不少钱;踏实的做自己,不去表现,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当从灵魂上“接纳”了父母,就能从记忆里分拣出温暖:最好的农产品土特产、我和哥尽情的吃,邻居家孩子吃卖剩的;鸡蛋我们可着劲儿吃、邻居门卖了换油盐酱醋的;一个星期让我们吃一次肉、一个月吃一次鸡,即使现在物质丰富了,爸爸还保持着我们吃完他才主动夹菜的习惯;爸爸妈妈轮流给我们做了六年的早餐。是要早起煮饭做菜的。邻居家的孩子都是吃前晚的剩饭剩菜;冬天把棉衣棉裤烤得暖暖和和了、再拿给我们穿;及时的给学校交费、不让我们受老师责备;紧扣着自己、住校时给我们富富有余的生活费……
这些,不是深爱都做不到的。
带着学习和思考,我尝试着去了解父母那一辈的生活环境:他们从疾病和饥饿中走出来,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都有各样原因夭亡的孩子。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活命”。他们的父母为了一口吃食已经精疲力尽,哪有时间和精力和孩子有互动、有温暖呢?有的是数不尽的粗糙打骂。他们没有得到的、不懂的、没有的东西,如何给到我们呢?
是的,“给不了自己没有的东西”。即使年近70,他们内心仍是个缺爱的小孩。反哺、抱持他们也是一种疗愈。
至此,我“接纳”,还不能“臣服”。
在唐老师的“代际工作坊”,唐老师列举了各项的研究数据:视听味觉、脏腑器官的衰退。他们正在由成人——变成小孩。又从生物演化的角度,告诉我们:生命初期,我们每个人都被无条件的爱过,哪怕是无意识的。这个震撼和感动,让我向“臣服”进了一小步。
继续修行中……我深知:只有“臣服”父母,才能习得骨子里的“谦卑”。
只有谦卑了,才真正柔和。这才是最强大的力量:柔软,又万物不可破。我在路上了……
你也许会说,何必这么麻烦?不修不习我也照样孝顺。是的,孝顺我也做到了。探望、电话、物质上的承担与帮助……这些是伦理道德。弱弱的问一下,你能和父母“好好说话”吗?在一起吃能坚持多久不争执?
我把这一路历程记录下来,已是在无数次自我解剖之后了,再把这些阴暗潮湿拿出来晒干。捂住只会发霉。是面子、社会形象重要?还是身心自由,舒坦重要?
单单只是影响自己,我还没有这么大改变的动力。它们是融进你的血液里、会“传承”给孩子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觉察、改变,就会继续传承下去!
我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大家想想,是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恍惚片刻:在做完某一个动作,说完某一句话时,突然一个灵激,“我爸爸/妈妈也说过”“我怎么这么像我爸爸/妈妈”……是的,这很正常,你只是忠诚于你的父母,传承了而已。
在心里做了个完结:亲爱的爸爸妈妈,感谢你们给了我生命,我接纳和尊重你们的方式,同时我已经长大了,我用自己的方式去生活,请你们祝福我。
感谢父母给了我生命,感谢自己重建了生命,感谢生命中的贵人:大宝+小宝,是他们的到来,带给我觉察和成长。他们真是渡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