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北风裹挟着雪花,不断地往挡风玻璃上扑,家乡的风雪也似雀跃着表达久别重逢的喜悦 。
汽车经过昔日我工作单位的办公楼前,我请朋友把车停在路边,久久地望着这幢楼,望着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心里酸甜苦辣,不知是什么滋味。
熟悉的环境,寒风中飘飘洒洒的雪花,又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二十几年前。
那年的初夏,一个任性多变的季节。我瞒着单位,到深圳市参加人事局统一组织的考试。
那个年代,到深圳求职很热门,深圳也似“吊起来卖”,选调人员的规定很有特区的性格。比如,单位选定拟调人员后,求职者还必须经过市人事局的制约性考试这道门槛,合格后才能调入深圳。
考试一般每季度组织一次。接收单位一再好心提醒我,一定要认真准备,重视这个考试,常见学历较高的人,因忽视考试而失掉了调入资格,无奈地被阻在特区大门之外。
按照深圳市的相关规定,第一次考试不合格,接收单位同意,只允许补考一次,如果再考不上,人事局存档备案,即永远失去调入深圳的机会。
我怕考不上,没敢告诉单位,是利用休假时间悄悄地到深圳应试,还好,顺利地通过了考试。
不久,深圳的接收单位通知我,可以办理调动手续了,按照他们的通常做法,要我的原单位先给他们去商调函,然后深圳再发调令。
可是,当我向单位提出调动申请时,有关领导恼火了,他们认为单位对我不薄,把我从基层调上来不说,在单位住房很紧缺的情况下,还给我分了两房一厅的新宿舍楼,指责我不该背着组织去联系新的工作单位。
单位的人事部门也认为,没有理由主动发商调函,无论我怎么解释、恳求,他们都无动于衷,总之,不同意我的调动,事情就这样搁浅了。
凭心而论,单位对我确实不错,领导不高兴我也能理解,但当时深圳经济特区对我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事已至此,办不成实在心有不甘。
接下来的一年里,我无数次地找单位的领导和人事部门,请求他们同意我调出;也不断给深圳的接收单位打电话,希望他们在程序上能打破惯例,给我现在的单位先发函,但是都没有进展,事情就这样僵持着。
在我万分焦急的争取和等待中,风卷着日历,飞快地翻到了第二年万物复苏的春天。按照深圳的规定,考试后一年还不能调入,就要重新考试。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柳絮般飘下来。我摇下车窗,想看得更清楚些。一阵寒风夹着雪花刮到脸上,针刺似地疼。转眼间就是二十几年,路还是这条路,楼还是那幢楼,数九寒天,风刮到脸上还是那样疼。
“你怎么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是在这幢楼上,见我一天紧似一天的缠磨,单位的一位主管领导,眼神轻蔑地乜斜着我,咬牙隆腮,嘴里厌恶地蹦出这句话。
没在热锅上呆过,他们怎能体会到蚂蚁的心情?
我当时无法理解,一个顺手的善举,就能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他们为什么就卡住我不放呢?
大概是在规定时间的最后一个月里,还是深圳接收单位的领导与这边单位的主管领导直接电话协商后,办手续的程序进行了一定的变通,由深圳接收单位把空白的商调函寄给这边单位的人事部门,我填写后单位盖章,寄给了深圳的接收单位。随后深圳市的人事部门正式发来了调动通知。
这样,我得以走进深圳新单位的办公楼时,已是第二年的仲夏了,这是个让人爱恨交织的季节。
岁月流逝,白云苍狗。二十几年前的事,恍若昨天。朋友提醒我,关上车窗吧,别着凉。
是啊,我早已习惯了深圳的气候,这会儿的雪,随着寒冷的北风吹到脸上,倾刻就化为冰凉的水,在家乡的寒冬腊月里,我体味到了透骨的凉,也感受到了贴心的暖。
当我摇上车窗,收回目光,朋友开着车子离开时,我情不自禁地讲起了这件陈年往事。
我朋友听后淡然一笑:“你当时要给领导表示表示马上就会办妥,何至于拖上一年呢?”他扭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深圳的工资高,你早点办成,多挣一年的工资,不是什么钱都出来了?”
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说来让人难以置信,我真的从未这么想过,当然也不懂这么做。
有时候,人的思维会鬼使神差地走入死胡同,还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或者迂腐地坚持一条道跑到黑,不会变通地换个角度思考,也不会随波逐流地处理问题,可想而知,经受挫折和磨难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这或许还是一种性格。
对一个人,抑或对一个社会来说,这种性格,不知是福还是祸?
原创/鹏城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