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和煦的晨光泄进山谷的时候,山谷里的万物开始复苏,与其说是万物,倒不如说山谷里的万千蒲公英更为准确些,因为蒲公英是这个山谷仅有的作物。在晨光中醒来的蒲公英精神抖擞地唱着歌,与山谷里的流水声构成了最美的和声。
突然,一阵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像是瓜果蔬菜混着泥土的清香,也像是鲜花裹着蜜汁的芳香,但是这仅仅是蒲公英的猜测,因为这个山谷仅有的作物就是蒲公英。蒲公英从迷人而馥郁的香气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是微风造访。
微风在蒲公英面前停了下来道:原来是你在唱歌!真是朵美丽聪明的花儿。
蒲公英心里一阵窃喜,却不禁好奇地问:你是谁,你怎么来到这山谷里?
风微微一笑道:我是游走在这天地之间的风,我四处漂泊,今晨循着你的歌声便来到这山谷中。
说完之后,风翻了一个跟斗,轻轻地拂过蒲公英的面颊。
蒲公英一面随风摇摆,一面艳羡地说;“那你去过好多地方吧!”
“哈哈,这世界上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呢,不论是山川河流,高原平地,我都一马平川,勇往无前。”风极为得意道。
蒲公英的身体摇摆得更加厉害些,睁大眼睛问道:“外面的世界一定很漂亮吧?”
“嗯,我见过艳丽的玫瑰,纯洁的百合,优雅的兰花……”风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丝毫没有发现蒲公英紧紧皱起的眉头。
蒲公英把头低低垂下。
这时,风明白了些什么,温柔地说道:“尽管那些花儿也很美,但我觉得都不及你的可爱,玫瑰有扎人的刺,百合过于单调,兰花更是难以亲近,唯独你,是这世间最最别致的存在。”
此时,蒲公英心里一阵羞涩,把头垂得更低了。
风见蒲公英沉默不语,便自由地在其左右穿梭。
正午十分,太阳高高地挂起,凭借自身的光热炙烤着万物。
风开始变得强烈,蒲公英舒展开全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像是拥抱一般挽留着风。
风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蒲公英欲言又止。
风焦急地吹起来,蒲公英的腰肢几乎要被折断。
最后,蒲公英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着风,问道:“你愿意带我走吗?”
风一度惊讶地静止住,最后缓过神来道:“你的根深埋在地底下,我没办法带你走。”
蒲公英几乎要留下眼泪,用一种期待的口吻问道:“如果我变得很轻盈,你是不是就可以带我走?”
风想了想正色道:我们可以试一试。
说罢,风猛烈地吹起来,蒲公英借由着风的力量,忍着疼痛挣开了根的束缚。
风想了想正色道:我们可以试一试。
说罢,风猛烈地吹起来,蒲公英借由着风的力量,忍着疼痛挣开了根的束缚。
在脱离根的一瞬间,它就被风高高地抛起来。
那一刻,蒲公英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风也欢呼雀跃地把蒲公英吹的高高的,蒲公英跟随着风的方向,来到山谷一侧的瀑布边。
瀑布大叫道:离我远点,孩子,不然,你会被冲得粉身碎骨。
蒲公英在风的扶持下,悠悠地停在瀑布面前,“再见了,瀑布爷爷,我会回来看你的。”蒲公英与山谷里唯一的好友做最后的告别。
说完,蒲公英便紧跟着风的脚步离开了,甚至没有注意到瀑布被泪打湿的眼眶。
离开山谷后的蒲公英自由自在的飞翔着,很快就忘记了疼痛。
离开山谷后,蒲公英苦苦央求道:带我去看看外面的花儿吧!
于是风带着蒲公英来到一个花园,这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
风在玫瑰边上停了下来,蒲公英掉在玫瑰的长刺上,疼得弹开来。
“啊,风说的一点都没错,玫瑰有刺,一点都亲近不得。”
听闻此言,玫瑰怒视着风道:“哪里招惹的野花。”
玫瑰不仅身体长刺,言语里也深藏着毒刺,蒲公英急着掉下泪来。
于是风赶紧带着蒲公英离开了花园,它们来到了一片森林。这里的大树对蒲公英十分友好,蒲公英便在这里悠闲的休息。
入夜,风轻轻地环绕着蒲公英,并在蒲公英的耳边说:“再等一会,月亮就出来了,传说月亮上住着仙女呢!”
蒲公英凝视着夜空。
不一会,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四周布满了星星,像是会跳舞的精灵,一闪一闪的,漂亮极了。
风将蒲公英依偎在怀里,轻轻地问:“是不是很漂亮?”
蒲公英兴奋地说道:“外面的世界真的很漂亮,山谷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看不到,风,真的谢谢你!”
在风温柔的吹拂下,蒲公英慢慢地入睡。
从那天起,风一直细心地呵护这蒲公英,对蒲公英也是百依百顺。白天,它们穿山越岭,晚上它们对月而眠。
有一天,它们来到草原。
夜晚,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于是风也忘情地跳起舞来。当风拂过篝火顶端的时候,蒲公英突然大声尖叫。
蒲公英躲避不及,被火焰灼伤,疼得在地上翻滚着。风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蒲公英的痛苦,仍然在人群中舞蹈。蒲公英无力地呼喊着风,最终却疼得昏过去。
慢慢的,人群四散回家,平静下来的风开始寻找蒲公英。风发现倒地不起的蒲公英,任他怎么吹拂都没有动静。
蒲公英慢慢睁开眼睛。
风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浑身的伤痛让蒲公英几乎丧失理智,蒲公英一边流泪,一边捶打着风,可是哪里捶打的到。
蒲公英委屈地说:你怎么能让我受伤,怎么能在我受伤的时候自顾自的欢愉。
不明所以的风也将内心的不满和盘托出:“这一路以来,我一直想方设法取悦你,我也很累,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把你捧在手心,我也需要空间!”风剧烈地将蒲公英卷起来。
“原来我只是你的包袱,我一直束缚了你的自由,是不是?”
风不说话,只是风力随着怒气上涨。
蒲公英被风弄的晕头转向,最后冷声道:如果我让你那么压迫,那你就别管我,尽情追求你要的自由吧!
风只是想要一个台阶,而蒲公英却一再地误解,风心灰意冷地撤离了蒲公英的身旁。
蒲公英被重重的摔在地方,精疲力竭的蒲公英再次昏迷。
过了很久,蒲公英慢慢恢复了知觉。这时的蒲公英又脏又痛,它四下里张望,却没有看到风的身影,它伤心极了。
天大地大,蒲公英却不知道去哪里,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漫无目的地匍匐着。泪和灰交织在一起,蒲公英真是狼狈极了。
无论蒲公英怎么祈祷,怎么等待,风都没有出现。
绝望的蒲公英来到了一条溪流面前。
溪流问:“我亲爱的花儿,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蒲公英道:“以前,都是风带着我自由飞翔,现在没有风,我只能终日爬行,所以……”
“真是不幸的遭遇,如果你想洗清身上的污垢,也许我能帮你。”
蒲公英犹豫着……
“别想这么多了,你一定不想风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吧!”
溪流的话正中蒲公英的内心,于是蒲公英义无反顾地投身溪流。
流水在洗刷灰尘的同时,也减轻了几分因灼伤带来的痛楚。
恢复白净的蒲公英在水里嬉戏着。
这时,风刚好路过,蒲公英假装没有看见。风赶紧飞到下游,猛力吹向水里的蒲公英并坦言道:蒲公英,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回来吧!”
蒲公英没有搭理风,继续随波逐流。
风一边追着,一边大声说:“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才发现自己有多离不开你,蒲公英,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蒲公英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可是紧接着,蒲公英渐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越发的沉重,不住地往下沉,它大声呼救。
风呼呼地刮过,可是根本阻挡不了流水的脚步,也无法将蒲公英拉出水面,这时,它们都意识到了事态严重。
风越来越剧烈,可是溪流也不甘示弱,它迅速地形成一个漩涡,将蒲公英困在中心。
蒲公英挣扎着说:风,我快不行了!
风不住地吹,而一切只是徒劳。认清现实的风说:“对不起,你不再轻盈,我也累了。”
说完,风又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沦在漩涡之中的蒲公英悠悠的说:“是啊,我想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过了很久很久,蒲公英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只能在水中不断游弋。
蒲公英满怀期待地问:你能不能把我甩出水面?
“对不起,我只是随波逐流的水草,我没有这个能力。”
“原来你是水草”
“怎么,难道你又是什么高贵的花儿吗?”
“风说我是最特别的花儿。”
“哈哈哈哈哈”,水草笑得前扑后仰,“你不会天真到相信自己真的是花吧!啊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溪流也认为我是美丽的花儿。”蒲公英不甘心地辩解道。
“溪流就是喜欢夸大其词,我们不过是一文不值的草罢了。”
蒲公英一言不发,暗自伤心。
“好了好了,也别太难过,你至少比我幸运,我的根长在这里,长年饱受流水的洗礼,而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哦,怎么说?”
“如果你能在水位低洼的地方碰到鹅软石,或许它能帮你,不过要快,等过了入海口,你就永远没有机会离开了。”水草伸展了四肢,把蒲公英推开。
随着水波,传来一声“谢谢!”
不知道漂流了多久,蒲公英发现自己真的幸运地栖息在一块礁石之上。
见蒲公英醒来,礁石说:太阳出来,就会变温暖,在那之前,你都可以留在这里。
蒲公英说:谢谢你!
在太阳出来之前,它们再也没有说话。
清晨的第一束曙光照到礁石上,也照在蒲公英的身上,蒲公英想起自己离开山谷的那个早晨。
随着多余水分的蒸发,蒲公英想起了过往的一幕幕,然而趴在礁石上面是它觉得最安心的时刻。
在水分完全蒸发之前,蒲公英决定打破沉默。
“你打算一直在这里嘛?”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千年,从巨石变成鹅软石,过不了多久,也许就不存在了!”
“既然迟早都要消失,那你为什么不奋力一搏?”
鹅软石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可是当这个念头进入脑海的时候,它觉得很可笑可是又好像很严肃。
“你都无力解救自己,却想要解救我,我是应该嘲笑还是感动?”鹅软石报以一丝诡谲的微笑。
“我知道一个美丽的山谷,但是我们必须在入海前去到支流上。”
“抓紧我。”
说完,鹅软石奋力一滚回到河道中。
刚晒干的蒲公英毫无准备地掉入水中。
但是蒲公英发现鹅软石正死死地抱住自己。沿着河道滚动了好久,精疲力尽的鹅软石来到了分流处。“蒲公英,你准备好了吗?”
“嗯,要走一起走!”
正说着,鹅软石借由一个浪头的能量成功地跳跃到支流上。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蒲公英马上又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水流速度。
“我们成功了。”蒲公英兴奋地喊着,全然没有发现鹅软石已经体力不支陷入昏迷。
支流的尽头是一湾瀑布。
“孩子啊,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瀑布朗声道。
蒲公英在鹅软石的帮助下,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山谷。落地之后,蒲公英才发现鹅软石一动不动,身上有好几处裂痕。
“瀑布爷爷,它是不是要死了,快救救它。”
“没事的,它只是有些累,过几日便可恢复。”
蒲公英日夜不离地守在鹅软石身边。
鹅软石醒来之后,发现蒲公英正酣睡在自己身边,它一动,蒲公英便惊醒过来。
蒲公英紧张地查看鹅软石的伤情。
鹅软石却不慌不忙道:“你很紧张我?”
蒲公英往鹅软石的胸口捶了一拳:“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把你打醒。”说着蒲公英又捶了鹅软石几下。
鹅软石趁机将蒲公英拥入怀中。
过了几日,鹅软石果然恢复了,只是那些裂痕再也无法修复。
若干年后,一场大风席卷了山谷,唯独瀑布边上的一株留了下来,这株蒲公英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它长在沙石之上。这株特别的蒲公英念叨着:你们都会回来的。
然后低下头向沙石露出自己最美的笑容,偶尔抖落几根睫毛到沙石的裂缝中。漫长的时光将两者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