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作品在国内很受追捧,最为人熟知的大概是《嫌疑人X的献身》、《白夜行》和《解忧杂货店》。除了以上,还有一部很有名的《新参者》,此书2009年一经出版就获得了日本两大推理小说排行榜年度第1名,其特别之处在于,作为推理小说,能获此殊荣靠得既不是逻辑严密的推理,也不是紧张悬疑的气氛,跌宕诡异的情节,而是一个“情”字。
“新参者”在日语中意为“新加入、刚来到的人”。在具有传统风情的日本桥地区,一个新搬来的独身女子被勒杀在公寓里,另一个新调任此地的辖区刑警加贺对此案展开调查。为了搜集破案线索和证据,加贺走访了该地区所有与之相关的商户和人员,在一步步还原案件真相的同时,还帮助这些人破解了情感之谜、消除了家庭隔阖、疗愈案件给被害者亲友带来的创伤……我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感觉案情真相仿佛已不那么重要,一个个细小琐碎又相互链接的故事却令人回味无穷、感慨万千。书中通过侧面描写,将主角加贺刻画成一个头脑聪明,观察力敏锐,体格健壮,待人温和亲切,幽默风趣的警察形象,在他身上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人情味。
首先,他是一个懂礼仪,善于和群众打交道的人。他的每次出场几乎都是“T恤外罩短袖衬衫”的休闲装扮,在同事眼里就是一个邋遢,不修边幅的形象。然而当他为了查案去高档料亭用餐时,会特地换上皮夹克,以示郑重;出现在被害人葬礼上时,又特地系了一根黑色领带,因为它代表着对死者的尊重。此外,作为一个新参者,他到辖区商业街挨家挨户上门走访时,经常会照顾店里的生意,买一点商品回去,也会把这些商品作为礼物拎着上门,送给适合的对象。咱们有句俗话叫“上门不打送礼人”,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跟凶杀案沾上关系,多少会对刑警的来访感到抗拒和排斥,而加贺这种不着痕迹又妥贴到位的礼数,恰恰就能很自然地消除他们的排斥和抗拒,为广泛而精确地搜集信息打下了坚实的“人情”基础。
其二,他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通过走访排摸,细心观察,聪明的刑警加贺逐渐掌握到破案的线索,同时也掌握了一些家庭中与案件无关的内情,比如仙贝店的儿子为了不让母亲知道真实病情去找医生开了假病历;料亭老板娘对丈夫婚外情对象的“恶作剧”;陶瓷器店有矛盾的婆媳其实也有互相关心的一面;钟表屋老板与女儿断绝往来后又偷偷为怀孕的女儿祈福等等。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加贺并没有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而是将一件件真相厘清后十分有分寸地去点醒他们。他做的这些对于侦查破案来说毫无帮助,但对于一个个被隔阖、矛盾、苦恼、忧愁笼罩的家庭来说,却是一束能够破冰消融的阳光。
其三,他又像一个能够疗愈创伤的“心理咨询师”。翻译家多美子是被害人峰子的朋友,因为多美子的结婚出国计划使两人产生了矛盾隔阖。好友的死亡场景,和之前未消除的矛盾,使她一直处在无限的悲伤、后悔和自责中不能自拔,甚至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幸福。连刑警加贺对她和男友相处细节上的询问,也被她理解为是一种怀疑。然而,加贺所有的追问,其实都只为证实一件事,那就是峰子死前已经原谅了她,并且还准备为他们订购结婚礼物。当多美子擦去涌出的泪水,问道,“加贺先生,原来您不是在调查案件啊。”此时,我们的刑警则回答了一句最令人触动的话,“当然在调查,但刑警的工作不止这些。有人会因案件而留下心灵创伤,他们也是受害者。刑警的职责就是寻找能够拯救受害人的线索。”
什么是人情味?百度百科给的释义是“人性之中最温情的一面,是人与人之间真挚情感的自然流露,是一种给人以爱与关怀的奇妙感觉,是一种由内而外感染他人的个性魅力,是一股可以温暖人心的精神。”
而“人情味”之于警察这个职业又有着怎样的意义呢?我看到豆瓣上对《新参者》最多的评论,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的警察吗?”“像这样好的警察给我来一打。”可见,一个有“人情味”的警察形象是多么受人喜爱。
以前看多了传统公安题材中的“伟光正”的角色,虽然对他们充满了崇拜和敬佩,但也总觉得离我太遥远。《新参者》中的加贺,却没有给我带来这种距离感。毫无疑问,多次获得剑道冠军的加贺在工作方面十分优秀出色,所以在日本桥警察局长嘴里,他是“从别处挖来的”。但其实,他此时的境况是不如意的,他曾经任职于警视厅调查一科,因为在一起案件中执意为辩方出庭作证,为被害人家属不满,导致被调到日本桥警察局,自嘲为“基层刑警”。然而,基层刑警加贺始终是乐观向上的,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出他的能量,给痛苦者鼓励,让受挫者前行。
其实,在我们的身边,在平凡的岗位上用心做事,用情待人的好警察岂止“来一打”?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越来越多以基层警察工作生活为内容的文学作品面世,《一针见血》、《警服》、《香水》、《仨警察》、《一个贫嘴警察的幸福生活》……这些小说源自他们最真实最深刻的从警体验,一个个真实、丰富、立体、充满人情味的新时期警察形象跃然纸上。值得我们细细品读和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