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天真的年纪,我们却太过懂事
紫亦揪着心,恍神了一整个下午。铃声响时,还是没理开耳机绕成的死结。
待其他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之后,他扶着课桌起身,将就没拆开的手机耳麦,划过耳舟,落进耳腔。为适应耳线缠绕后的长度,佝偻着身躯,拿起左手边的笔记本,下楼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到住处。那段路,他一直,没有抬头。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狭窄的房间一片狼藉。艳丽的纸屑撒了一地,再也拼凑不起那一段又一段,曾经刻骨铭心的情话。书桌下一堆灰烬,伸手拨弄开,余有一些被冷空气掐灭的残渣,下意识的缩回手,不敢再去触碰,即便灰烬已经冰冷,可还是怕伤了手。就那样,他盯着那堆灰烬,忽然全身无力,靠着书桌,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忧伤幻化,不厌其烦的穿过耳线喧嚣,肆无忌惮,成功的触动某根神经,逼出眼泪。良久,伸出双手拭去晶莹,那一刻,脑海一片空白。用尽全力站起来,机械式的开始整理房间。一片一片的捡起满地的碎屑,丢进门边的黑色垃圾袋,以为彻底丢掉了那些时光。
当一切收拾妥当,紫亦才想到,终究,该走的还是走了。他并没有因为难受而忘记那些挽留,适才让晶莹沾湿的眼帘随着心跳颤抖,纤弱的睫毛,无论多大承载,还是抵不过胸口的起伏,将眼泪抖落得干干净净。遗憾的是,世界没有变得清晰,那么多的眼泪还是没有洗净余下的尘埃。或许,永远洗不净了。
天渐渐沉了,房间,越来越昏暗,床边的手机,几声短暂的振动之后,灯光开始不断闪烁,柔弱却无比刺眼。他挣扎了许久,鼓起勇气打开短讯。没猜错,还是微怒,字字如针,扎在心尖,这是离别的微怒,他念叨着,已不感疼痛。此一去,便是一生,彼此才算是明白了什么是永久。不曾相信过的剧情,却在此刻开始上演,两位演技拙劣的演员,不,演技拙劣的自己,倾其所有诺言,开始全心全意的饰演时光写好的剧本,配合如此默契。默契的回复了讯息,以为已将尊严成功逆转,可笑至极。
那天晚上,紫亦做了一个梦,梦见静静的看着列车缓缓远去。醒来后,却又清晰的记着,列车呼啸而过,一直这么矛盾,在那短暂的梦里。
走过天真的岁月,我已被肤浅占据
新学期的课程不少,其他事情异常繁杂,每一天都感觉到很幸苦。常常是忘记了吃饭,忘记了如何走回家的路。紫亦会在每一个睡不着的深夜,戴上耳机渡步,亦或是找一个能看见远方灯塔的地方停留,慢慢的走在那条被法桐木覆盖的小道,他似乎很安心,只是,一直觉得,路程太短太短,短得更加证明不了路的那一端就是以后。每当此刻,浮躁作陪。每一次的行走,都是在慢慢挪动脚步,既定的方向,算好的步伐。如一个蓄谋已久的莫大阴谋,甘愿被欺骗且自得其乐。如此,便是在信奉承诺。承诺似那条小道,看得见尽头,在那无雨时节。一个人的生活,能把“孑然”一词凸显得淋漓尽致,只要耐住烦恼,如果顶住寂寞。
一天一天,平静的生活,一幕幕安静得近乎完美的画面被突如其来的外来频率生生干扰,晃晃抖动的绚烂画面着实让紫亦忍不住频频点头,面带微笑,伸手击掌。那时候的美好就是一切,任它喧嚣嘈杂又何妨,以为此生不过如此一遭。一次又一次,掰开躯壳,撕裂灵魂,让它们顺利进驻,毫无阻挡,甚至又一次拍手称快。点点侵蚀,番番沉沦,躯壳也好,灵魂也罢,渐渐看见血肉模糊。可是,已醒不过来,疲惫不堪的抗击如何如愿,不过徒劳。
时间不曾也不会为谁停留,日出、日落,生活在狂奔、慢跑,管你抬头还是俯首,它的速度,一如既往。
紫亦在想,那段分秒环绕,自己已被占据,根深蒂固,肤浅时光。
漫过偷取的时光,你们成梦不幻灭
深夜的思绪,漫天飞扬。鉴于精力的分散与集装,不同程度的嘴角上扬,眼眶湿润干燥。
紫亦以为过去都已过去,却在某一个静躺的深夜,再次造访。 如堤上月光,映着碧绿,柔和得让人慌张。再次惶惶不知所措,按键回复,沦陷于透过电波的你的目光。
她对紫亦说:“我是幸福的,却始终感觉少了什么一样”
紫亦:“少了肝肠寸断,少了断肠前的时光”
所以,又是一夜,不眠不休,不哭不笑。却愉悦了时光,快乐了过往。
那一夜,回忆是架在空间的桥梁。紫亦和她在桥上奔跑,似织女牛郎。
不是奈何桥,亦逃不过轮回之殇,即便是万雀之梁。多疑的她,让紫亦痛苦难当。又是一遭,一遭又一遭。还是慌张。
分开彻底了,紫亦有了新的责任感,无论玩心多大,可终归是不想负不该负的另一个她,他亦不会让她负他。 除非她在偷取时光,漫过成梦,不灭不消。
漫过偷取的时光,你们成梦不幻灭,我们成忆忆过往,他们成影对对如双。 窃了你偷的日月,已忘记你在哪里
2014年7月。紫亦要走。窃了她曾偷的紫色日月,去西藏,只身前往。当火车从日出狂奔到日落,再到静夜,他想起一句话。
“我在奔赴我人生的第一次远程,火车外呼啸的夜风和偶尔不知名小站上等待归人的永不熄灭的灯光让我有些恍惚”
这是大姐曾经写下的话,一句“偶尔不知名小站上等待归人的永不熄灭的灯光让我有些恍惚”,实在太美。是的,恍惚才会美好,过份清晰更会让人迷离无望。无论是生活还是精神狂想。
时光后退,列车前行。当城市的迹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蓝天白云,与之天然亲近的景象。眼前人的生活无法参与,却能感受到生活的味道,这是生活的另一种情趣和意义。
进入拉萨,紫亦走到布达拉宫前,有些茫然,异装故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如同他迷恋的vitas的旋律,拗口的俄罗斯语,完全不明,却会让人听着安心,这是心灵的共鸣与甘愿接收。没错,就是这样。那一刻,紫亦更加确定了。
无数异装人手中的转经筒,以决不改变的转动周期旋转,合以口中祷念的祝福语,完美契合,显现着凡夫俗子看不见的精神之光,当然,转经人自己定是能看见的,大概就是因为他们一生信仰。
累了,找了门前有树荫的茶馆坐下。茶馆老板是一对二十出头的小夫妻,茶馆让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古色古香的家具,隐藏在墙壁上小小置物架后的音响音质很好,放着藏族吟唱,似清泉小溪流淌,让人听了惬意非常。叫来老板,要了一杯雀舌,老板娘端过来时,犹见茶叶沸水在玻璃杯中翻滚,缠绵悱恻,静不下来。紫亦静静的看着玻璃杯,直到叶子沉到杯底,端起来吹去火气,一闻,香气逼人,轻轻一口,暖入心底。又一曲旋律结束了,玻璃杯中亦只剩下茶叶,软弱无力。茶香已过,叶落寂寥。紫亦苦笑。
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老板拿过来一支笔和一张白纸。
对紫亦说:“第一次来我这茶馆喝茶的人,都会写下一些话。你,也写一点吧”
紫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纸和笔。打开笔盖,写下——我在哪里
本该天真的年纪,我们却太过懂事
走过天真的岁月,我已被肤浅占据
漫过偷取的时光,你们成梦不幻灭
窃了你偷的日月,已忘记我在哪里
写好了。紫亦没等老板来,用茶杯压住写好的字,轻轻的出门了。天还是那么蓝,现在,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