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下午,一家人闲来无事,一条船驾车,直奔漳河岸边古村落前峪,首探天津院。
漳河水源远流长,自山西、河北一路而下,到林州河口合二为一,至峪门口,渐至开阔,河面一览无余,大有“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之意境。因此地为陆路、水路出省要地,古时又称“峪门口”,村口南面山为“象鼻山”裹夹,漳河北岸有“狮头山”相对,历来有“狮象守护,人才辈出”一说,林州早起的清华大学生石青枝、石青兰便生于斯长于斯;因水土丰茂,是林州少有的水稻种植基地,苹果个儿大甜蜜,如食甘饴,实为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
石青高,又称石老九,为上世纪初村中风云人物,出生极为平凡,并未有神灵显示红光满屋的传说,及至成人,还是穷光蛋一个,出走天津,于是象狮山的佑护,竟时来运转,商海风流,盆满钵满,跃至大商巨贾行列,便想修庭立院,精心绘制天津院蓝图,于一九三零年破土动工,遍寻本地能工巧匠,经三年悉心打造,一座建造精巧华美绝伦的四合院拔地而起,蜚声林县建筑之林。土改时期被分给当地烈属、军属,原貌完整保存,八十年的栉风沐雨,八十年华美呈现,是建筑界的奇葩,是历史的活化石。
踏着古石小径,滑溜圆润,历史余温尚存,上马石拴马桩尚在,村落中古韵声声,老人们热情沉沉,指点迷津。街道逼仄狭长,穿越历史风烟,转过三五个弯,天津院就在眼前。
石家宅院的门楼镶嵌在南屋一楼正中,朝街一边作出“广亮门”式古门楼造型,既最大限度地节约了空间,又丝毫不显得局促狭小。大门台阶两侧是两处方正的石台,上有青石板可供临时坐用,前面原有迎风作装饰之用(已遗失)。门楼上部两侧墀头叠砌为3层,最下一层雕饰已遭破坏,中部是莲花,上部为戏剧人物。墀头内侧门洞壁有木雕并蒂垂莲柱,分别作两类变形莲蕾。两柱中间是立枋与雀替组合体,其上木刻人物。平板枋与檐檩之间作三踩斜出斗栱,斜出的层层拱头宛如错落有致的花瓣,拱眼内的木板施有如意彩绘图案。最奇特的是门楼顶端两侧脊头昂然上扬,似两道斜飞的剑眉,又像两支有力的犄角。
从大门到庭院,仅有四五米的距离,却设计出三重对开的大门,其中外门和中门的板门厚重、结实。街门和主楼正门前后相照,中间虽有木制屏门隔断,但两门仍在同一条中轴线上。行人进院需由屏门东西两侧穿越。
站在庭院北望可见堂屋三间正室,与被东西厢房遮蔽一半的两间耳房。正室前方有木柱檐廊,柱上端雀替相连,称作骑马雀替。上作莲(连)生贵子、牡丹富贵等吉祥图案,技法为高浮雕和透雕。正室门窗顶是莲瓣、竹节砖雕装饰的拱券。东西厢房有檐廊却无传统立柱,横梁一端本应设柱的地方,以钢梁斜固定在厢房墙壁上,受力设计合理,又有效利用了空间,足见设计者匠心。西厢房正门处向北沿木楼梯拾级而上,便是二楼四面相通的回廊,回廊外侧作竹节栏杆,梁间立柱。四面楼柱三面为正方形,独西楼为小八角,这大概也是该院东西对称的一个例外。
转花楼古宅院占地面积400余平方米。有堂楼、南楼各5间,东西楼各4间,上下总计房屋36间。传统四合院民居,多为明3暗5的“5裹3”式,即南北屋5间包拢东西屋3间,而此院却是“5裹4”式的两层四合斗院,房屋间数特别。
该建筑物做工雅致秀丽。大到整个楼盘造型,小到每个细小部件,无不渗透着设计者的心血和工匠们的汗水。大门两侧垂花柱倒悬,各种木雕饰物层次分明,造就了宅院的富丽堂皇。44米长的二楼阳台扶栏,全由雕刻精美的花瓶式竹节木质构件合成。门窗花棂,有“龟背纹”“工字纹”“石榴团花”,花团锦簇。屏风隔扇、望板斗栱构图巧妙,柱顶石、迎风石、上马石、压窗石、过顶石上的图案栩栩如生。“二龙戏珠”“吴牛望月”“鱼戏莲荷”“凤穿牡丹”“狮子滚绣球”“刘海戏金蟾”“富贵不断头”“孔雀回头戏牡丹”以及“花鸟虫鱼”等多种砖雕、木雕、石雕图案,恰如其分地装点于楼院的各个部位,其雕刻水平既可小中见大,又令人感到优美华贵。
这处宅院既然取样天津民居大院,自然有别于北京四合院。明清北京四合院的旧制,每一品级的官员要按照不同的等级制度修建住宅。明代规定:“一品二品厅堂五间九架,三品五品厅堂五间七架,六品九品则是三间七架,且不许在宅前后左右多占地。”而天津是商贸城市,那里粮商、盐商虽是富户,但却没有品级,宅邸之豪华在“轻商”的社会氛围下被束缚。但是聪明的天津人也自有一套变通的手段。当时政府规定“庶民不过三间五架”,于是乎富有的天津盐商就建起了“四合套”院,占地面积依旧令人侧目。另有规定“庶民不许用斗栱、饰色彩”,天津人就刻砖、刻木、刻石,从这方面下功夫。这弄起来以后不比彩绘次。所以天津式的木刻、砖雕、石雕很多,可以看见门口的雕花非常好,非常漂亮。漂亮的木雕隔扇艺术、让天津人自豪的“四梁八柱”,也就在前峪“天津院”里一展娇艳。
前峪这座转花楼以其气魄宏大、雕刻精美、题材多样、内涵丰富、保存完整而著称于世。以鲜明的民族化和生活化为特色,成为林州古民居建筑艺术中一颗璀璨明珠。它不但继承了天津明清民居“四合套”的长于雕刻的建筑精华,而且因民国时代已不再受封建等级制度的约束,还使用了被传统民居禁用的斗栱、彩绘。它以大量的实物形象,从不同侧面展示了上世纪30年代初期中国传统民居艺术风格的发展变化,虽然经历了80多年的风雨沉浮,但这座民国年间的天津规制却幸运地保留下来,静静地为我们讲述着大院主人们在这片土地上用岁月织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