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成将茶缸翻过来底朝上,用铁锯抠、蹭茶缸漏眼处周围的铁锈。铁锈抠拭干净露出锃亮的铁皮,然后用铁锯沾点硫酸抹在漏眼处周围的铁皮上,硫酸烧的铁皮直冒烟,一股刺鼻的味道;邓亚茜看着爷爷吃完药躺在炕上不怎么咳嗽了;苏永君从厨房拿来两个漏的搪瓷盆放在宋之成身边,说:“没了,就这两个漏盆。”不一会的功夫爷爷又咳嗽起来了,邓亚茜说:“宋之成你焊盆的硫酸有味,爷爷闻着这味更受不了了。”宋之成说:“啊!是!咱们上外边焊去。”说着,宋之成拿着电烙铁拎着小板凳,苏永君把茶缸和盆摞在一起,端着;邓亚生把小风扇关掉放在八仙桌上,哈腰把硫酸、焊锡、松香拿起来,几个人来到门外院里。
宋之成一看院里没有电源,说:“苏永君你家有插排吗?”苏永君说:“有。”苏永君进屋将插销插在屋里八仙桌旁的插座上,将插销上的电线往外扯,扯到厨房到头了,苏永君说:“插排线不够长。”宋之成说:“还有插排吗?”苏永君说:“没有了。”邓亚生说:“我家有,我回家取去。”邓亚生回家取来一个插排。宋之成将两个插排接上,开始焊茶缸。
电烙铁烧热了,宋之成拿起电烙铁,沾上点松香,再沾上点焊锡,快速的将焊锡移动到茶缸漏眼处,轻轻地放下。苏永军和邓亚生两人哈腰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小滴焊锡。就看那焊锡滴在茶缸的漏眼处,一会功夫就凝固了,像一滴圆润的小水珠,晶莹剔透。苏永君开玩笑地说:“宋之成你别上学了,以后拿着你这些家什走街串巷焊缸焊盆挣钱去吧。”宋之成一本正经地说:“嗯!我看行,我再学点锯锅锯缸的手艺,等以后不上学了,找不着工作,就干这些。” 邓亚生说:“不行!年纪轻轻,哪能干这个,没出息。”宋之成说:“干什么都一样。”邓亚茜从屋里出来听到他们说话,说:“宋之成说的对,行行出状元,干什么都行。”邓亚生说:“我可不干这些,等我长大了,我要当科学家、工程师。”宋之成问苏永君,说:“你长大想干啥?”苏永君站在那,挠挠脑袋,寻思老半天,说:“我还没想好,反正我是不想当农民。”宋之成看着邓亚茜说:“你以后想干啥?”邓亚茜说:“我的理想就是一名作家,但是理想归理想,能不能实现是两码事,不过我现在就尽量往那方面努力。”宋之成说:“理想够远大的。”邓亚茜说:“你的理想是啥?”宋之成说:“我的理想就是,能说上一个媳妇,孩子老婆热炕头就行。”邓亚茜撇着嘴笑着说:“别开玩笑,说正经的。”宋之成为难地说:“原先我还有理想,自从这回降级了,就没理想了。”邓亚茜说:“那你原先的理想是啥?”宋之成说:“你就别问了,没有!”宋之成不耐烦的说。
宋之成将那两个盆拿过来一看,其中有一个盆底漏了好几个眼,眼里也都塞着棉絮,盆底的搪瓷都掉了,漏出来的铁皮上生的都是锈。宋之成说:“这盆焊不了了,漏的眼太大。”说着把另一个盆的漏眼处焊完,两手冻的有点不好使了,几个人急忙进屋。苏永君看爷爷已经睡着了,说:“咱们干啥呀?”宋之成说:“咱们上外面玩去吧。”邓亚茜高兴的说:“行!”邓亚生说:“行什么行?你一个丫头片子干什么都跟着。”邓亚茜不服地说:“我就跟着,你管得着吗?”
几个人来到后山西山坡下的大地里,天地白茫茫一片,九天的阳光清冷、清冷的,道路、沟壑都被积雪掩埋了,一个脚印没有,一条道没有,一马平川。宋之成打头,第一个深一脚浅一脚,一步、一步的踏入积雪之中,行进在雪地深处,没过膝盖的积雪有半米多深;苏永君踩着宋之成的脚印跟在后面;邓亚生踩着苏永君的脚印;邓亚茜踩着邓亚生的脚印艰难的走在最后。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都相隔甚远。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无有目的地就这么一个劲的走下去。好像有一种力量驱使着他们,感觉特别开心、快乐。
青白的阳光像是由白炽灯换成了节能灯,一个大大的节能灯挂在天空,照在雪地上反光刺眼,晃得宋之成睁不开眼睛。宋之成把头上的棉帽子摘了下来,满脑袋冒着热气,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要走多远,就这么一个劲的往前走;邓亚茜落在后头,在喊:“宋之成慢点走!我跟不上了!”说着躺在了雪上,眼望着天空,有一种快乐兴奋满足又像是憧憬着什么的感觉;虽然是在数九寒天,苏永君敞着怀;邓亚生拎着围脖转过身来冲着邓亚茜说:“不让你来吧,你非要来,看看怎么样,走不动了吧?”邓亚茜说:“我能走动,就是不走!我就喜欢躺在这雪上!”宋之成停下了脚步,说:“咱们歇一会吧!”说着苏永军和邓亚生马上也都躺在了雪上。
宋之成也躺在雪上,闭上眼睛,朦朦胧胧中感觉,好像是走在人生的道路上,漫无目的地寻觅着什么?人生的道路就像这茫茫无边无际的雪原,没有脚印,没有道路,就得自己创。这雪白的雪地就像一张白纸,由自己来书写人生。前途未卜,只能一个劲的往前走。对前途充满希望,充满幻想。好像是期待着什么?说不出来,有点模糊,就像那种积极的、向上的、光明的、阳光的、入胜的、有朝气的那种理想吧。
苏永君爬起来,说:“宋之成你歇一会,我上前面开道去。”说着苏永君紧走几步,走在宋之成的前面,拔出这只腿,再迈进另一只腿,艰难的往前行,不小心一步迈进深坑里,没影了。后面几个人都毛了。宋之成赶紧走过去,蹲下,伸手去拉苏永君,没够着。苏永君被雪埋住了,也看不见了;邓亚生赶忙来到了宋之成身旁,不知所措;邓亚茜不知从哪来的劲头,风风火火的急忙跑到宋之成身边,在喊:“苏永君!苏永君!苏永君!苏永君!”没有回音,又说:“这可咋整?”于是和宋之成一起扒雪。
苏永君突然掉进雪坑里,一点准备都没有,立刻感觉大脑“嗡”一下子,失忆了,然后发现自己身体周围上下都是雪,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有点喘不出气来。有一种好像马上就要失去生命的感觉,恐惧感油然而生,本能地挣扎。四肢开始胡乱的动了起来,手脚胡乱扒雪,身体扭动,越动陷的越深,好像掉进了无底洞。为赢得生命的渴望,好不容易扒开一个小洞,一道小小的生命曙光射了进来,苏永君急忙把嘴冲着小洞喘了一口气。空气真新鲜哪!好像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又有了生命的希望。
邓亚茜看见了坑里的雪在动,逐渐的在塌陷,急忙喊:“苏永君在那!那地方雪在动!”于是宋之成和邓亚茜,加快扒雪的速度,邓亚生也开始帮着扒雪。宋之成一下子跳进了雪坑,用身体将坑里的积雪,趟出一个大的漩涡。这时苏永君漏出了脑袋,俩人一下子抱在了一起,久久的未能分开,像是永别的生死战友又重逢。于是宋之成说:“苏永君,你踩着我的肩膀,我把你托上去。”苏永君说:“行吗?”宋之成说:“行,你就快点吧!”说着宋之成蹲下,苏永君踩着宋之成的肩膀,宋之成一使劲就挺起来了,苏永君把着坑沿的雪,邓亚茜和邓亚生在坑上面,拽着苏永君的胳膊,把苏永君拽到了坑上。
苏永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好像是从阴间又活过来了似的。邓亚茜和邓亚生又开始拽宋之成,宋之成在坑里,堆了几层雪堆,踩着雪堆,邓亚茜抱着邓亚生,邓亚生趴在坑沿上伸出手去够宋之成的手,一使劲将宋之成也拉到了坑上,几个人一下子都趟在了雪上,如释重负,立刻感到轻松畅快。有惊无险,天快黑了,几个人起来顺着原路,开始往回走,宋之成打头,苏永君、邓亚生、邓亚茜跟在后面,像是打了胜仗的战士,兴高采烈的,哼着小曲,身后在天地间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宋之成的学习大有进步,还被选为班干部,卫生委员。这回宋之成劲头可大了,天天早来晚走,扫地抹桌子擦黑板,打扫卫生,干的可来劲了,把教室打扫的干干净净。
下课了宋之成检查全班的卫生,在一边的吴勇和蔡孝芳、刘登勋、陈雅琴,挤眉弄眼的说:“你们看宋猴子,这回升官了,给他美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成天的检查卫生,臭显摆自己。”陈雅琴说:“咱们就不给他保持卫生。”说着几个人走出了教室。宋之成走到刘登勋书桌旁,发现地上有一堆废纸,赶紧上讲台右墙角处,拿起笤帚和戳子把废纸扫走。又连着好几天,刘登勋、蔡孝芳、吴勇、陈雅琴几个同学书桌下的砖地上,有很多废纸和各种垃圾。苏永君和宋之成打扫卫生时,苏永君和宋之成说:“他们是特意找茬。”宋之成没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