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开花的季节,空气中悠悠荡荡的是槐花香。似有似无,时隐时现的香气宛若调皮的小仙女在天地间曼舞。清晨,我独自行走在晚春的小路上,不经意间,一抹温婉的清香似仙女的气息掠过我的鼻尖。忍不住,闭上眼睛猛地吸进一大口这难以捕捉的气息。真是爽快,吃了灵丹妙药似的浑身舒畅。
我家有一个特别大的院子。从我记事儿的时候,院子里就有好多棵树:高大的梧桐树挺立着威武的身姿守卫整个院落的安全;西北角上的榆钱树上总是抢立头功——最早向我们报告春的讯息;我最爱的是生在东南角的那两颗槐树,每当初夏的时节,她们就换上了绿底儿百花的衣裙,娴静、优雅。
记忆中的爸爸总是早出晚归,妈妈也总是匆忙仓促的样子,他们总是有无穷无尽的事情要做。似乎他们的身后都有一条无形的鞭子,迫使他们一刻也不停歇。
可是,槐树开花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暮春的阳光温暖明亮,爸爸和妈妈似乎一下子都有了空闲,他们坐在院子里,仰着头,怜爱的目光投向那两棵槐树。
“今年的槐花开的比以往都要早一些呢!”妈妈坐在爸爸身旁。
“对呀,今年比以往都要暖和,槐花也想早早地来看望我们了!”我看到爸爸的脸庞有一朵娇嫩的槐花绽放。
那天像一个盛大的节日一样,我开心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槐树花异常繁茂,一簇簇乳白色的花瓣挤在青嫩的树叶间,沐浴着阳光和暖风,像顽皮的孩子推推攘攘,把槐树枝压弯了腰。
“爸爸!爸爸!你看,树枝都被花朵压弯了腰,多可怜呀。你可得想想办法减轻树枝的负担呀!”我蹦跳着一下子扑在爸爸结实的后背上。
“小馋猫儿,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嘴巴馋了吧!”妈妈笑眯眯地,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今天,家里的午饭是槐花。爸爸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做好了简易的工具:他找到一根粗细均匀的木棍,在最前端用粗粗的麻绳紧紧地系上了一个铁钩。铁钩的前端弯成一个弓的形状,这样,只要对准了想要的槐花枝,手腕稍微用力旋转一下,那槐花枝便会纷纷飘落。如此轻而易举,宛如探囊取物一般。
槐花的清香荡漾在院子上空,谱出了一首悠扬轻逸的乐曲。我的肚子却一点也不懂得欣赏这如诗如画的幻境,早就饿得咕噜咕噜乱叫了。
记忆中的爸爸身材是那么高大,手腕是那么地有劲儿。只要世界上有爸爸存在,即使世界末日我也丝毫不觉得害怕。爸爸像一个魔法师一样,总会在不经意间给这个贫穷的家庭带来欢声笑语。
爸爸高高地站在梯子上,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爸爸身上,树叶的影子在爸爸的衣衫上跃动。他挺直了身板儿,手里攥着木棍,铁钩在另一端摇摇晃晃地似乎想要摆脱绳索的控制。好在,爸爸的意志坚定,双手有力,才能降服那蠢蠢欲动的小铁钩。
阳光下的春风托起我的衣角,欢快地舞动。槐树花瓣在爸爸的努力下片片飘落,我看见阳光为它们渡上了一层明亮的颜色,晶莹透彻,像阳光下四处飘舞的雪花。
淡青色的炊烟袅袅,像人迹罕至的高山之间盘绕着的青色雾霭。油亮的淡黄色鸡蛋包裹着槐树花瓣,清香的花瓣浸润着松软的鸡蛋,这难道还不能称为人间的美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