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儿时,因为父亲是孤儿,母亲娘家哥哥姐妹众多,总听母亲常在父亲面前说“我娘家,红红一片”……那时不怎么懂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明白,母亲的娘家非常强大且人多。确实是,母亲家在圩区,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妹,母亲差不多最小了,外公也是最疼母亲,因为58年的那场洪水,他把母亲远嫁邻县五六十华里外的山区。因为地理上的环境不一样,距离远交通不便,我们姐妹去得少,但是印象却特别深刻,及至多年以后,常还梦见那清清河水,河上飘荡着小船……
因为那时交通不便,我们每次去外婆家,颇费些功夫:早起,先是步行三里路,来到一个河埠边,即是一个简单的码头去坐船,及上船随舟行二十多里,来到一个大点的码头,就是现在的白湖镇街道,那时只是个热闹点的河埠头而已。到了这里,已经差不多中午了,这时我们在街上吃点点心,等待舅舅们划船走水路来接我们,那时都是带口信的,前段时间母亲必是托熟人带过信了。如果不打算让舅舅们来接,就只能走小路步行二十来里路了,因为拖家带口的,行动慢,到外婆家时,我看到田野里,美丽的夕阳了!
外婆和舅舅们的家,是单独在圩心里的,所以四面环水,外公早年把四个舅舅成家之后,都依次分家分出去了,只和外婆两人单独住着两间土墙瓦房,里间卧室,外间是客厅兼厨房。和外婆一墙之隔并行的更宽敞明亮的是大舅家三间房子。大舅的屋后三十米,是二舅的四间砖墙瓦屋,二舅的隔壁是小舅家三间土墙瓦屋。五舅当时不知为何不在此处,偶或听母亲说五舅应该是入赘到邻村了,其实也很近,过座小桥,走半里路,我去得少,便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五舅妈嗓门特别大。
每次我们到了,外婆家里都挤满了人,都围着我们,喊着母亲“姥姑,回来啦”,客气地问父亲好,一面辨认着我们,谁是老大,谁是老二,逗我们说话,学我们山里人的口音说话。那时觉得外婆那里的人说话特别好听呢,不像我们的口音直,土,他们说起话来,绕着舌头,有些音转着弯,像唱歌似的悦耳动听。而这时,外婆总在灶间忙着,炒菜,做饭,外公便从里屋拿出糖果来给我们姐妹,笑咪咪的看着我们吃。
那时最喜欢背着外公外婆,偷偷跑河边,杨柳树边玩,看那些树根在水里游荡,偶尔还有鱼儿露出头来吐泡,快下雨的征兆。还有树边往往都系有船只,偷跳上去,摇摇晃晃,好不自在……但是每回都还没玩几下,就被舅妈看见,或是外婆喝斥回去,心里老大不乐意,心想为什么表哥表姐可以玩。年幼时不懂她们保护一个不会水的山里孩子的一片心。回到屋哪呆得住啊,又找机会溜到小舅屋后的菜园里玩,那个菜园边还有一片小细竹林,风吹过时,沙沙作响,踩着竹根,可以下到河边,那里是一片荷塘,里面还有菱角。在我还没勾到菱角的叶片时,外婆又在唤我……
这么不听话的我还是吃了苦头的,有次夏天刚下完雨,我溜到小舅的菜园里不知道干嘛,总之出来时,鞋子上全是烂泥,走路很不得劲,进屋没看到外婆,我便想着这回可以去河边洗脚了,我兴奋地来到河边,沿着外婆洗衣服的石头阶梯往下走,刚触及水面,我便脚下滑了一下,然后人失去重心,掉落水里,当时没来得及呼喊,嘴里已经喝水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我已经被表哥提上岸来了。据事后外婆她们说,老远表哥就看到我到河边了,(表哥比我只大两三岁平时我总是嘴巴不耸,没少和他无理吵闹),所次并不感激他。不过自那次后,我是乖多了,不再偷溜上船玩了,外婆也哄我说大了,就让他们教我。
可是后来上学了,去外婆家次数越来越少,我也变得乖巧懂事了,那摇舟河上飘荡――终究成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