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吃完饭，我爸说他要出去走走，剩下的就是我和妹妹一起收拾碗筷。收拾完，我和妹妹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么多的花儿，两人纷纷猜测花的名字叫什么。我和妹妹根本没见过这么多听都没听过的花儿，猜半天也猜不出来花儿的名字，不过我们享受猜花名儿的感觉，说不出的喜悦。
我和妹妹见到的花儿都是当地家喻户晓的花儿，譬如家里种的指甲花（学名叫凤仙花），仙人掌，死不了（小太阳花），红薯花（花朵又大又红），荷花，烧汤花（说是每天傍晚烧汤的时候才开的红色的花，介于红色与粉色之间的颜色，具体学名我也不大清楚，在大城市很少见，但是结的的籽儿是黑色的，籽皮坑坑洼洼，参差不齐，有很多褶皱，类似扁圆型），喇叭花（不知道学名是不是叫牵牛花）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好像也就这么多，其他的也没见过，更没听过。
我和妹妹两人站在那些花儿面前，两人互相说哪朵花儿开的最好，哪儿朵花儿最好看，最喜欢哪朵花儿。那是我和妹妹两人第一次见那么多品种的花儿一起盛开，才知道什么叫百花齐放，百花争艳。在那些花儿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白色的菊花，不过当时我不知道它就叫菊花，我觉得它比金黄色的菊花还要好看，吐露着白色花瓣儿，花瓣儿长长的卷卷的窄窄的。金黄色菊花的花瓣儿像是烟丝一样一缕一缕的，花蕊朝着花心张扬着，说不出的好看。我问妹妹最喜欢哪朵花儿，妹妹看了半天，估计是看花了眼，看的眼花缭乱，半天也没说出喜欢哪朵花儿。
人都说百花香儿，我不由的凑近一朵盛开的鲜艳的花儿，仔细闻了闻，闻了半天，也没闻到什么味道，根本不是人说的清香的味道，只有一股植物的味道。至于什么味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那种味道只有植物身上有，人身上没有。我觉得我的耳朵向来不好使，鼻子也是一样的不好使。从小我妹的鼻子就很灵敏，比我鼻子的灵敏度高出很多。我家人都觉得我妹的鼻子比普通人的鼻子灵敏度高，有时候和狗鼻子一样，大老远就能闻到味道，而且根据味道就能辨别出是什么东西。有几次，我妈买的苹果准备过年的时候拿出来上供，却被我妹闻出来了，而且还被我妹发现放在哪里，一下被我妹找出来了。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稍微带点味道的都能被我妹找出来，不管放在哪里，这点我真的没法和我妹相比。我妹开始不知道卖香水需要灵敏的鼻子，后来她无意中得知就笑着说我适合香水行业的工作，谁让我鼻子的灵敏度比别人高出很多。我一听我妹要转行进军香水行业，赶忙劝她让她老老实实的在现在工作岗位上好好工作。
我让妹妹闻了闻那些花儿都是什么味道，我妹也说没什么味儿，如果我妹说有香味，我真的以为我鼻子的嗅觉出现了问题。我给我妹说我闻到一种毛绒绒的味道，我妹笑了，问我毛绒绒的味道是什么味道，我说是绿色植物的味道。我妹哈哈大笑说我又说胡话了。
我和我妹看着眼前的那些花儿，讨论如何在院子里分布规划种植能最大限度的装饰出院子的好看。之前，我们总是羡慕别人家的院子里种的满是花儿，现在我家终于也种花儿了，而且种的花儿要比他们的种类还要繁多还要好看，这下该他们羡慕我家了。忽然之间，我和妹妹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胜利感。
我和妹妹从来没有摘过这些花儿，一次都没摘过，虽然爸爸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们动那些花儿一下。我和妹妹都是爱花的人，那么美的花儿只能观看怎么能摘下来，摘下来它们的生命就结束了，不再美丽，也不在好看，它们就死了，没有了美丽的资本，那就失去了花儿生命的意义。它们活着不像果树那样为了结果子，它们就是为了好看而存在，为了净化人们的眼睛和心灵，愉悦人们的心情，似乎看着那些花儿，一切烦恼都没了，自然而然的就是美丽心情，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的喜欢赏花，种花儿，养花儿，甚至还有很多花痴。
爸爸回来后，见我和妹妹讨论那些花儿，笑着问喜欢那些花儿吗，我和妹妹纷纷点头说喜欢。妹妹问爸爸那些花儿都叫什么名字，爸爸一一给我们指出来叫什么，说那些黄色的小小型的花儿叫芙蓉，还给我们说下雨后的芙蓉花儿更美丽动人，叫做清水出芙蓉。我问那朵白色的大大的花朵叫什么，我爸说叫菊花，黄色的也叫菊花，像是五彩缤纷的世界。人家都说童话世界，我忽然觉得有这些花儿在，我家也是一个童话世界。
爸爸拿了一把铁锨，让我和妹妹两人把花儿从花盆里取出来，他要把花儿栽到院子里。爸爸说他要种植花儿，先种一亩地的花儿，看看卖的怎么样，要是卖的好就要扩大种植面积。这对我和妹妹来说，绝对是个劲爆的消息。我们不关心花儿能不能卖出去，能不能卖一个好价钱，能不能赚一大笔钱，能不能让我们家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但是我和妹妹的确很好高兴，这样我和妹妹就有骄傲的资本，就有在同学面前炫耀的东西。我和妹妹盼望自己的爸爸和别人的爸爸不同，盼望这一天盼了好久，终于马上就要实现。
那时候并不懂父亲之间的攀比只要有出众的地方，就能引以为傲，不过那时候攀比也有谁的爸爸能挣钱，谁的爸爸当大官。我记得我小学五年级班里有一个女同学爸爸是警察，在县城上班，每次见她爸爸都是穿着警服，特别帅特别养眼。全班上下不管男女都羡慕她一个人，羡慕她有一个当警察的爸爸，剩下人的爸爸都是农民。
我们三人齐心协力花了一个晚上才把那些花儿栽到屋檐下左右两侧，爸爸负责挖坑，填土，我和妹妹负责往土坑里放花儿的根儿。我问爸爸那些花儿是不是名花儿，爸爸说那些花儿都是他花高价钱买的，都是品种上好的花儿，个个都很金贵，养不好容易死掉。之前我听李蕊爸爸说过养花儿就是养小孩子，养不好就会死，很娇贵，特别耗费时间和精力，一不小心养死会很难过。爸爸把那些花儿栽好之后专门用碎砖头围成一个外围，只是没有插上篱笆，在院子的水龙头按上一大截水管，开始浇花。我问爸爸那些花儿那么娇贵，不需要施肥吗，爸爸笑了说我懂的还挺多。我说我就是问问，爸爸说第一次栽种先不施肥，担心营养太肥烧死它们。那时我不懂为什么营养太多会烧死它们，不是应该营养越多，它们长的越旺越茂盛吗，爸爸笑着给我举了一个例子说，如果你一顿饭吃的太饱是不是容易撑着，更何况是花儿。
我觉得家里一分钱都没了，爸爸从哪儿弄的钱买的花儿，不由好奇起来，就问爸爸从哪儿来的钱买的这些花儿，爸爸说他把家里的粮食都卖了。我当时一惊，说粮食都卖了我们吃说什么，我爸说这个不用你管了，你就好好上学就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非要扫爸爸的兴致，说要是我妈在家肯定又该埋怨你了，说你不干正事，专想做投机取巧的事儿。我爸没说话，好像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妹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为了缓解尴尬，我妹急忙转移话题问白色的菊花用来干什么，爸爸说城里人上坟的时候都喜欢送白色菊花，用来表达对死去亲人的思念，不仅白色的菊花，大部分菊花都是这个作用。我一听爸爸这样说就不喜欢菊花了，不管大小，也不管颜色，更不管好看难看，只要是菊花我都不喜欢，我总觉得菊花象征着不吉利。
直到我学到陶渊明的时候，才知道菊花也是一种高贵的品质，素以淡雅，淡泊名利著称。那时，我才开始接受菊花。我还忘了菊花能耐得住秋霜，别的花儿都凋零了，只有菊花还能开的娇艳无比，白色的秋霜反而让它们更加窈窕，更加出众，更加动人。
临睡之前，我给爸爸要了两块的零花钱担心明天早起忘了这事。我很少给爸爸要零花钱，即使爸爸主动给我，我也不要，我什么都不买，除了买本子和笔，其他的几乎都不买。我是第一次给爸爸要零花钱，不敢开口要多了，只要两块钱，我要这两块钱也是为了还林凯给我买的那袋方便面的钱，我不想欠他的人情，更不想欠他什么，我一定要还给他。爸爸没有问我要干什么，只问我两块钱够不够，我说够，爸爸还是担心两块不够，就给了我五块，说先让我拿着花，等有了再给我，又问了问我的学习情况，有没有在学校被人欺负。我说在学校里一切都好，不用操心。
小学的时候，爸爸总是监督我和妹妹学习，自从我上了初中，我爸就很少监督我和妹妹学习，只不过爸爸不允许我和妹妹看电视，除了这项，干什么都不管。爸爸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怎么靠那一亩三分地挣钱上了，几乎掉进土地里了。
妈妈离家出走以后，小阁楼上的鸽子开始都是爸爸让我和妹妹上去给鸽子的笼子里添水加麦子。鸽子好像和我们慢慢熟悉了，也不像刚开始那样见到我们乱窜乱动，看上去很是不安。次数多了，它们好像认识了我们。后来，我和妹妹都会自觉的上小阁楼喂鸽子。有时候，我会把麦子握在手里伸到鸽子面前，有些胆大的鸽子就会走上前来在我的手心里啄食吃，开始小心翼翼后见我不伤害它们，便有越来越多的鸽子加入，不过有的不知轻重的会啄到我手心上的肉，像被人拧了一下还挺疼的。从那以后，我就不在自己手心里喂鸽子，而是老老实实的加满鸽子的食槽。
爸爸说来年春天的时候，这些鸽子就会放蛋，就像家养的鸡一样放蛋，不过这些鸽子蛋不能吃，是用来孵化小鸽子，鸽子慢慢的就会多起来，第二代鸽子长大就把第一代鸽子卖掉，第二代鸽子孵出第三代鸽子，再把第二代鸽子卖掉，孵化的鸽子将会越来越多，就以卖鸽子为主，以此挣个零用钱。
第二天一早我就回学校了，我想把我家里种花儿的消息告诉林凯，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林凯见我犹犹豫豫半天，问我怎么了。我微笑着说林凯告诉你个事情，林凯静静听我说，见我不说，说李丹宁你说啊，真是急死我了。我扭扭捏捏半天，林凯真的急了，不说我就不听了。我说我家种花儿了。林凯不以为然地说种花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说我家种了好多好多好看的花儿，而且我爸说要是种好了，明年就挪到地里去种一亩，到时候就卖花儿。我光顾着高兴，没想别的。林凯说花儿能卖出去吗，好卖吗，有人买吗。林凯不说还好，林凯一说我顿时也觉得这是个棘手的问题。我怯怯地说既然我爸敢种肯定就有办法卖出去。林凯没有说别的，只说李丹宁，我挺佩服你爸爸。我说怎么了，林凯说你爸爸专走别人不走的路，专挑别人不敢走的路，你爸爸真勇敢，比你勇敢。你爸爸胆子那么大，你胆子怎么那么小，胆小如鼠。我被林凯说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凯说李丹宁你听过一句话吗，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我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林凯说的这句话和我爸爸有什么关系。林凯说李丹宁，你爸爸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你应该为你爸爸骄傲。
我把林凯给我买方便面的钱给了林凯，林凯死活不要，说我要是再给他，他就和我绝交。我听林凯这样说反而不知道该不该给他了。林凯说李丹宁，你这人也太小气了，这是你饿了，要是换成我饿了，你是不是也会给我买吃的去。我斩钉截铁地说不会。林凯惊讶的问我为什么。我说没钱，林凯笑了，笑着说李丹宁你怎么这么逗，要是我要饭也不会要到你家，就算要到你家，我也会错过你家的大门，不在你家门前停留一秒。这下该我问林凯为什么，林凯笑着说我怕你家哭穷，到时候把我要的钱全要走了。
我拿起书就往林凯身上打，林凯笑着说李丹宁就你这二五零智商，我真是替你担忧，以后你该怎么活啊。我不明白林凯为什么往我智商上扯，这两者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吗。我说林凯你小瞧人，到时候我考上大学，往你面前一站，让你大吃一惊，让你后悔去吧。林凯笑着说李丹宁你要是考上大学也有我的功劳，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发奋图强考上大学，所以你第一个不能忘记的就是我，你要感谢我，我还是你考上大学的直接动力。我听林凯这样变相夸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杨帆都没林凯脸皮这么厚，我说了一声呸，想的美。林凯哈哈大笑，说李丹宁我好奇以后你会嫁什么样的人，冲你这智商，能嫁出去已经不错了。
我拿起书就往林凯身上使劲儿打，说林凯你这是故意找打，可别怨我。林凯说我说的不对吗，你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可不得嫁人吗，你这样的我真好奇你会嫁什么样的人。我真怕你嫁过去，人家说你二五零，天天能笑死人。我狠狠瞪了一眼林凯，林凯还是笑，露出那两个标志性的酒窝。我突发奇想说，林凯你回去做个实验，往你两个酒窝里倒满酒，过几分钟再倒出来喝了，喝完看看是不是真的就醉了。林凯对我翻个白眼，无奈地说了一句李丹宁你真是个二五零，说完就不理我了。我笑着说我是夸你，夸你的酒窝又大又好看。林凯不相信地说你要是能夸我，太阳从西边就出来了。我听完忍不住笑了。
我和林凯不知不觉间就熟了，我有什么事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找的也是他。林凯从来不挑三拣四，总是想办法帮助我。除了学习上，我能超过他，其他方面我真的不如林凯，我越来越佩服林凯，林凯就比我大两岁。我给林凯说我爸比我妈也是大两岁，林凯不解地问大两岁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林凯说这个，林凯把我问愣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真傻，晕乎乎地干嘛给林凯说这个。林凯不明白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自己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暗自骂自己又傻又蠢，不像林凯那样懂的特别多。
我问林凯的妹妹叫什么名字，林凯说叫林彤，比我的丹字多三撇。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急忙说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林凯看着我，一种很奇怪的眼神，让我瞬间觉得很是陌生，一下拉远我和林凯的距离。林凯说李丹宁你想什么呢，不想好好学习，怎么开始胡思乱想。我也没听懂林凯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听林凯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我以为林凯也会说你看咱们多么有缘，所以咱们就做了同桌。可惜，林凯不是这样想的，也不是这样说的。
我试探性的问林凯想不想再要个妹妹，林凯说不想。我问林凯为什么，林凯说我有一个妹妹就够了，再要个妹妹我就不用活了，我在家就没地位了。本来我妹在家里的地位比我高，再要个妹妹那我还不得被欺负死啊。我没想到林凯在家会是这样的待遇，我还以为他是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儿。我说就算是那样，你也比我好啊，我刚要说我妈和我爸马上要离婚了，没有说出来，我觉得没有必要给林凯说这个，说了他也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林凯见我不说就问我怎么不说下去了，我只好说我忘了想要说什么了。
其实，我想给林凯说，林凯你让我做你妹妹吧，这样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找你帮忙，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找你，想找你说话就找你说话，想和你开玩笑就和你开玩笑。
可我是一个脸皮薄的人，我害怕拒绝，尤其害怕林凯拒绝。我宁愿藏在心里，也绝不给林凯拒绝我的机会。
林凯见我不说话，就说李丹宁以后不管你和谁做同桌，都不要傻乎乎的，要不然别人该欺负你了，这样我心里也不放心。我心里有些难过，但还是假装高兴，说我这么聪明伶俐怎么会被人欺负呢，你放心吧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我的份。林凯笑了笑没说话。
那年中秋节的时候正好赶上国庆放假，所以就放了好长时间，好像放了一个星期，我也记不太清，隐隐约约好像是一个星期。我和妹妹还有爸爸每天天不亮出发去地里掰玉米，一旦下地干活就是一天，中午也顾不上回家吃午饭，捎点馒头咸菜，烧好的白开水，白天饿的时候凑合着垫些吃的喝的，晚上回家再大吃一顿。
我们三个忙了一天，爸爸也不做饭，就骑着我上下学的那辆二八式自行车去小饭馆买凉菜，油条。爸爸很少吃饭的时候喝酒助兴，家里几乎也没什么酒。爸爸不能喝酒，一喝酒就上脸，通红通红的，比火烧云还厉害，脸色发红，红的透紫。爸爸不爱喝酒，但是干农活收庄稼的时候，不管是夏收麦子还是秋收玉米，劳累一天都要喝酒，夏天喝啤酒，说在凉水里泡的啤酒说是能消暑，秋天喝白酒，白酒是姥爷找人酿好的粮食酒送过来的，以小麦，高粱，小米为原料。这个时候，爸爸就会让我和妹妹也喝上一小盅，说既解乏又活血，疏通经络。我和妹妹接过爸爸倒满的小酒盅凑前闻一闻，我两的表情出奇一致，像约定好似的，一脸嫌弃的又放到爸爸面前。爸爸一边夹着凉拌花生仁一边往嘴里放，咀嚼两口说：“味道怎么样？”我和妹妹直摇头纷纷说难闻死了。爸爸笑了笑就低头吃凉菜，闷头喝起酒。
我和妹妹从未见过爸爸喝酒大醉的样子，也不知道爸爸醉酒后是不是又打又骂又闹。我特别害怕男人喝醉酒的样子，总担心大脑神经被酒精麻痹后耍酒疯，闹的鸡犬不宁，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爸爸从没有喝醉过，一次都没有。我见到爸爸喝酒后脸变紫的样子，不由担心他的健康。
李叔曾经开玩笑说，丹宁，你长大有本事后准备怎么孝顺你爸。我说给我爸买好多好吃的。李叔就笑着说你怎么不说给你爸买烟买酒。我说我最讨厌吸烟喝酒的人了。李叔笑着问我为什么，我说喝醉了容易耍酒疯，吸烟有害健康。李叔叔笑着说可你爸乐意啊，总不能给你爸买一堆不喜欢的东西孝敬你爸吧。我说我买什么也不会给我爸买烟买酒，尤其是烟，想都不要想，我倒不是担心伤害爸爸的肺，我就是担心爸爸的牙齿掉了，掉的干干净净，到时候想好吃的都吃不了，没有牙齿活着还干什么，吃东西还有什么意思，咀嚼不到美味儿了。
我爸这个时候就会在旁边笑着说，大妮儿怎么对我这么狠，不让喝酒不让吸烟，要是不买烟不买酒，以后就别来看我，再买多好的东西我都不稀罕。我说你要是不戒烟不戒酒，什么都没有，一分钱都没有，你看着办吧。我爸和李叔叔两人抽着烟哈哈笑起来，李叔说：“听见了没，现在妮儿都给你下军令状了，不能吸烟不能喝酒。”我爸笑着说：“我要是等她的烟酒，那我就饿死了。”接着我就听见我爸和李叔爽朗的笑声。
我当时真的就是那样想，给爸爸什么东西都可以，就是不给他烟和酒。我想让我爸在这个世上多活几年，身体好好的，牙齿好好的，到时候吃嘛嘛香，有滋有味的过每一天。自从上大学以后，每次给家里打电话，我都会离不开一句让我爸少抽烟，一天抽一根，爱护好牙齿就是爱护自己的生命。我爸就笑着说知道了。可是我爸从来都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天都没有。就这样我还是不肯放弃，我妈对我爸抽烟早放弃了，很早以前就不再劝我爸戒烟，每次我劝我爸少抽烟，我妈就会站在我爸一边说：“你省省吧，他要是不抽烟，他的姓就倒着写。”说完我妈还不忘瞥我爸一眼，像是要确认我爸的心里活动，眼神冷的能冻死人。我爸就嘿嘿直乐说：“戒，说戒就戒，戒烟有什么难的。”我和我妈早就不信了他这句话。就像我妈妈说的他要是能把烟戒了，我爸的姓就倒着写。
后来，我就不说爸爸戒烟的事情了。爸爸的确戒过烟，当时为了戒烟又是买瓜子又是买糖球，说是想抽烟的时候就嗑一把瓜子或者吃一颗糖球。所以，那段时间爸爸的裤子口袋里经常有瓜子糖球，洗裤子的时候，总能洗出一大把瓜子和糖球。我爸戒烟时间最长的一次就是坚持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原形毕露。从此以后，我苦口婆心的劝我爸戒烟，我妈都会给我爸一个冷眼，冷嘲热讽地说让他吸烟，尽情的吸，反正他不怕死，早死早托生。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管语气还是表情都对爸爸吸烟恨之入骨，我反倒觉得妈妈恨铁不成刚，对爸爸的一种关心。我就像看热闹不嫌事大，就问我妈是不是关心我爸，我妈就朝着我爸说：”呸，我关心他还不如关心我自己。”我和我爸看着我妈一脸泼妇的样子就哈哈大笑。我觉得没人能把我妈泼辣的那一面引出来，但是我爸总能轻而易举地把我妈妈的泼辣不声不响引出来。
后来，我见识过我爸醉酒后的样子。我爸醉酒后总爱吹牛，恨不能把牛吹到九重天上，他是什么隐形的潜力股，他是什么大智若愚，他是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的脸红的发紫，脖子也是比以往红的厉害，像个话唠，越是不让他说话越是拼命地说。爸爸平常的话是极少的，听到他的长篇大论那比登天还难，但是他喝酒后就变了，那句酒后吐真言在我爸身上应验了。我爸爸开始开心的吹牛皮，反正吹牛不上税，吹牛也不打草稿，怎么说都不犯法，说着说着，我爸就哭了起来，像个小孩子呜呜的哭起来，双手捂住脸和眼睛，不让人看到脸上的任何表情。我见过三次爸爸这样失态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笑还是哭，感觉他笑吧，却能看见他的泪水。说他哭吧，他却时不时的笑一声，笑声让人汗毛直立，感觉像鬼哭狼嚎。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特别不喜欢我爸这个样子。也许我看惯了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当看到这样的爸爸时，我有一种直觉，直觉告诉我，我爸老了，人老了就爱流泪，尤其是喝酒的时候更爱流泪。
我看见这种情形，心里就很难过，很想为爸爸做点什么，希望他能开心一点。我爸总说他那一辈的人不能为自己活，我们这一辈的人却可以为自己活，他说他羡慕我们出生在这么好的一个时代里，要有什么有什么，要吃的有吃的，要穿的有穿的，要玩的有玩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爸说的对，我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一辈人有一辈人的困扰和无奈，他那一辈人曾经为吃穿发愁，我们这一辈人也活的不快乐，虽然看似什么都有了，但我们的确没有看到的那样快乐，精神满足。我们要面临很大的社会压力，竞争压力，在这个到处都是诱惑的社会里，反而更容易迷失自己，跌进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