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顾斯年归国

夏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到了，叶蓁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检阅着自己新翻译的法国书籍，在确定无误后小心地将稿子装进一个牛皮袋里，慢慢地合上了眼。这里是叶蓁经常来的教堂，修女们都很友善，对于叶蓁来说这里无疑是一处能够得到片刻宁静的乐园。

突然感觉眼睛前漆黑一片，这种熟悉的感觉，叶蓁用手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颤抖着紧紧地拽住了它。

“蓁蓁，我回来了。”一声低沉的男人声音回响在叶蓁的耳边。

叶蓁转身抱着阔别三年的顾思年，一下没忍住，眼泪便滴落下来，半晌之后才低低地说：“斯年，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有了。姥姥去了，斯年。”

顾斯年紧紧地抱着叶蓁，又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蓁蓁，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还有我，我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好吗?”

叶蓁虽然在女孩子中算坚强的，但是当她真正面对一个人在世上的时候，她的内心对那种不可知的迷惘是惶恐不安的，顾斯年的回国就仿佛给了此时处于溺水状态的叶蓁一块救命的浮木。叶蓁紧紧地抱着顾斯年，顾斯年低下头来轻言细语地对她说了好多话，叶蓁只记得了一句，“蓁蓁，跟我走吧，我们去南方，到沪申去，我要和你结婚。”

叶蓁知道穆南风一直都有派人在她家附近看着，顾斯年的存在是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的，早些时候她就与王可可说好了，顾斯年回国后会先去旅馆暂住几天，而她自己会想办法离开的。

顾斯年想着要去给姥姥上香，叶蓁以伤感委婉地回绝了。看着叶蓁坚决的样子，顾斯年知道姥姥的离世在叶蓁的心里肯定是一片大的创伤，与其在北邺城见物思人，不如尽早到一个新的环境去。这样想着，就更加坚定了顾斯年要带叶蓁离开的心。

“斯年，我毕竟在北邺城生活了很多年，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我想着这几天好好地对这座城市里的人和事做一个告别，”叶蓁诚挚地望着顾斯年，“斯年，两天后我们在车站相见。”

顾斯年摸摸叶蓁的头说道：“去吧，蓁蓁，两天后的早上，我在车站等你。”说着便将车票放在了叶蓁的手上。

叶蓁傍晚回到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那一簇簇开得正艳的红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到房间里，叶蓁拿出父亲留给她的钢笔在洁白的纸上给念君写了一封信。

第二天，叶宅隔壁的大婶出来瞧了几眼，正在心里犯着嘀咕嘞，就在胡同口看到了叶蓁正怀抱鲜花慢慢地走回家来。大婶随即笑着和叶蓁打招呼道：“叶小姐，又去买花了呀？”

叶蓁冲她微微一笑，“是的，张大婶，”说着便从花束里拿出一把来，“张大婶，我看今天的花好看得很，就多买了几支，您也拿去插在瓶子里吧。”

张大婶笑着接过叶蓁手里的花，“哎呀，叶小姐，您人可真是太好了。要我说呀，以后要是谁娶了你您，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张大婶见叶蓁没有答话，便自顾地说道：“叶小姐，您可有意中人啊？”

叶蓁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张大婶，如果不是王可可告诉自己她是穆南风的人，叶蓁还真就会将她当成一般的妇人了。叶蓁面露害羞地说道：“张大婶，您就别取笑我了，姥姥刚走，我怎好说这些呢？”说完便转身开门回了家。

张大婶在门外颇有点儿得意地看着那扇刚刚关上的门，摇了摇手里的鲜花，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两天叶蓁表现得与平常毫无二致，经常是空手出门又满载而归，她还照常去了北邺城的孤儿院看望那些孩子们，给他们带了糖果一类的吃食，还有御寒用的一些衣物。在外人看来叶蓁是一个极和善的女人，四下邻里的小朋友也都喜欢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她。

在北邺城最后一天，叶蓁挎了一个竹篮来到墓地，带了姥姥生前最喜欢的酥糕和好看的鲜花，一一整齐地摆放在姥姥的墓碑前，用带着几分伤感和欢喜地说道：“姥姥，斯年回来了。”

叶蓁用手轻轻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姥姥，明天我就要和斯年离开这儿了，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北邺城，我也不知道。我很舍不得您，我的离开是多么的自私呀，留您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个地方。姥姥，这几天我的心乱极了，我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未来，好像很模糊的样子，”叶蓁轻轻抽搐了一下，单薄的肩膀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孤单，“斯年，他很好。可我总是感觉又有点儿不一样了，到底是什么不一样了，我说不出来，要是您还在我身边，一定会清楚的。也许是因为我们许久不见了，这几年发生在我们什么的事情太多了，我们都各自地长大了，很多事情也许真的就不能用从前的眼光去看待了。可是姥姥，这样的改变让我很紧张，我不知道自己在未来是否可以泰然处之。”

叶蓁絮絮叨叨地在姥姥的坟前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好像这一去，真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般。

叶蓁靠静静地靠在在顾斯年的肩膀上，痴痴地望着视线中越来越远的北邺城，沪申，这是多少年来即将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啊。

顾斯年见叶蓁看得出神，边轻声问道：“怎么了，蓁蓁？是舍不得吗？以后要是你想回来了，我们便回来。”

叶蓁喃喃道：“斯年，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顾斯年听后，轻轻地抚摸着叶蓁的头发道：“蓁蓁，相信我，我们会幸福的。”

当一个月后穆南风返回北邺城后，从念君那里看到叶蓁留给自己的信，叶蓁在信上没有告诉他自己究竟去了哪里，只是说她感谢穆南风为她做的一切，让他不要为她担心，她此番离去是去和心爱的恋人结婚的。穆南风眼里一片冷肃，念君又一次见到了父亲这个样子，她一下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穆南风一抬头便看见了床头那张笑颜如花的照片，他走过去将念君抱在怀里轻轻哄着她。